孚祗的目光落在身姿纖細,明艷招人的小姑娘身上,半晌,近乎認命般的在心里嘆了一口氣。
實在是,處處安排妥當了,還是覺得牽掛,還是覺得割舍不下。
再等等吧,答應她了的,怎么也不能夠食。
不得不說,在孚祗這里,天大的事,都得為南柚讓步。
這好似已經成了一種潛意識里的習慣,深埋于骨血,無需權衡之后利弊,無需思量事情緩急。
最終,南柚站在了一座高級靈脈的山頭,腳下踩著靈氣濃郁的土地,她閉著眼睛感應了片刻,而后蹲下來,手指捻了一撮濕漉的泥土,放在鼻尖處嗅了嗅,再用帕子將泥污擦去。
看到這一幕,一直跟在后面看戲而并不語的金烏,眼里閃過詫異又欣賞的意味。
“姑娘在看什么?”樺又給她遞了張干凈的帕子,輕聲細語地問。
才一日相處下來,南柚便徹底顛覆了她的認知。
原來,不是所有王都里的尊貴姑娘都那樣頤指氣使,站在天上看人的。
原來,出身皇族的金枝玉葉,也會因為那些死亡和受傷的凡人皺著眉頭一整夜,會派出身邊強大的獸君和異獸去營救,給他們服上好的丹藥,跟他們輕聲細語說話,甚至內疚道歉。
她也不會無緣無故對人發脾氣,甚至就連她身邊的人,都一樣的溫柔耐心。
“嗯?”南柚對她笑了一下,旋即,眼神凝下來,她站直了身,道“叫負責這座靈脈的人來見我。”
樺并沒有多問,她點了下頭,拿著南柚的腰牌,輕飄飄地掠向山腰,幾個起落之后,消失在視線盡頭。
“小娃娃還挺細心。”金烏灌了幾口酒下肚,隨后,饒有興味地贊了一句。
南柚看向他。
“前輩知道緣由?”她問。
金烏瞇著眼,懶洋洋沒什么精神的模樣,他伸手撫了下長長的胡須,頗為自得地道“這世上,還鮮少有老夫不知道的事。”
他以為南柚會接著問下去,但她只是默默收回了視線,慢吞吞地噢了一聲,有些冷淡。
金烏也不喝酒了,他像是突然來了精神,不再是一副醉醺醺神志不清的樣子,“你就不好奇是什么原因?”
“我可以問負責這座山脈的人。”南柚又在山頭轉了轉,頭也不抬地回。
金烏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篤定道“他們可不知道其中的秘辛。”
“你讓一讓。”南柚拿了根樹枝,在山頂上這里敲一下,那里撥弄一下,到了金烏的腳下,不算客氣地讓他挪地,同時回答“我沒指望他們回答,我只需要知道這里的具體情況。”
“我自己想不明白的,可以回去問我父君,我父君不能說的,估計前輩你,也不太敢說。”
金烏啞然,旋即失笑。
“你這小娃娃,有意思。”他加了一句“比你父親有意思多了。”
南柚扯了下嘴角,將手里的木棍往邊上一扔,幾根手指親昵地搭上孚祗的衣袖,道“我是絕不可能以孚祗為條件,去換取任何訊息和寶貝的。”
小姑娘討好人的模樣可愛得很,像是幼獸試探著伸出爪子,又毫不掩飾的露出自己的喜歡和在意,拙劣又誠摯。
這一招,百試百靈。
孚祗再一次心軟。
她手背上尚有一塊沒有擦干凈的斑痕,淺淺的一層印子,顏色不算深,但在白雪一樣的肌膚上,還是顯得突兀。
清冷似月的少年低低地嘆息一聲,從她手心里取出雪白的錦帕,半蹲下身,一點一點,力道輕柔地將那塊印記擦拭干凈,他垂著眸,配合著道“臣哪也不去。”
“臣陪著姑娘。”
這不是他第一次說這樣的話。
但每一次,都讓人抵抗不住的心動。
金烏心頭一更,別過頭去,干脆眼不見為凈。
南柚的笑,一直維持到負責這座靈脈的人上來。
那是一個身體壯碩的中年男子,臉上還帶著一道長長的疤痕,他見過那道腰牌,自然也知道眼前幾位的身份,有些局促不安的樣子,深怕自己哪處做得不對挨了貴人的罰。
“我問你,高級靈脈出產的那些品相好的靈石,都運到哪去了?”南柚開門見山地問。
按理說,這些高級靈石開采出來,將會直接運送到王都,國庫之內,但據她方才觀察,那一車車蓋著黑布運送出去的品質極好的靈石,一顆不留,都送入了一個傳送站里。那里戒備森嚴,外面寫著幾個她看不懂的上古文字,她辨認不清,卻也知道,送去的地方,絕不是王都。
“姑娘,這是朱厭大人的命令,好幾個月前就這樣了,具體送到什么地方,我們也不知道。”那名男子搓了搓手,小心斟酌著辭答話。
這也不是他們這種級別能知道的事情。
南柚像是早就料到了這個答案,喊他上來,也只是確認一下,如今聽到了肯定的答復,便擺了擺手讓他下去了。
王都都不顧及了。
能讓她父君,讓朱厭如此順從之人。
除了那位集諸天榮耀于一身,出即神諭的神主。
南柚再也想不出第二位。
而且除了星界,別的種族,別的王都,必然也都是這樣。
那么,什么地方,需要這么海量的靈石支撐呢?
戰場。
這兩個字眼,再一次閃過南柚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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