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時節的草原美不勝收,豐美的草地上,牛羊成片。******請到看最新章節******
登基時子規城、柔然兩個草原上最出風頭的地面上沒人來慶賀,慕容十三心里就已經七上八下,此時,聽說俟呂鄰云竟然給朝廷上供,當即怒發沖冠。可怒過之后,卻不由地想,柔然都投靠朝廷了,若是他不向朝廷示好,豈不是顯得他藐視朝廷,
藐視朝廷的后果是什么,不必多說。于是已經登基做了兩個月慕容王的慕容十三,叫人準備了大群牛羊馬匹并各種珍貴皮毛,最要緊的是,把昔日慕容九從郁觀音那偷來的黃金一股腦地裝箱裝車,令人趁著時令正好,火速地運往京城,隨著厚禮一同送往京城的,還有一封辭懇切,懇請皇帝冊封他為慕容王并賜婚的折子。
消息比厚禮、折子更先一步在仲夏到達京城。
金家里頭,“黑風寨”中,八大缸碎冰中,紅艷艷的荔枝、綠油油的西瓜、黃橙橙的枇杷,還有模樣兒新奇的新鮮佛手金燦燦地窩在晶瑩的碎冰中,瓜果香氣中,因喪母回京奔喪的冷氏掐指算了算只修建這座“黑風寨”所用的銀子,初初算出一個數,便在心里連連大罵金閣老兩口子不知為子孫積財,這些個銀子若留給子孫,便是子孫一無是處,省儉一些也能過上三代富足日子。
“請母親安。”沈氏聽聞金老夫人召喚,就速速趕來,此時額頭冒出了不少細密的汗水,瞧見冷氏早等著了,便垂下眼角,將家書雙手呈上來。
“蟾宮、南山兩個呢?”金老夫人手上拆信,隨口問了一句。
冷氏嘴角浮現出一抹淺笑,早先她雖在外地,但二兒媳婦還在京城,是以知道金蟾宮、南山桃花二公子的名頭,心道那兩個毛頭小子一準結伴眠花宿柳去了。
“回母親,他們兩個一早去林狀元家討教,后半響小廝來回說他們兩個半路遇上了父親,被父親叫著去玉家了。”沈氏道,巴巴地看向家書,等著金老夫人告訴她信里是什么事。
“那混賬又把星兒帶出去了?”金老夫人瞪著沈氏。
冷氏心中一喜,小星星畢竟不是金折桂,金老夫人一準不喜叫小星星出門,有婆婆訓媳婦的好戲看了。
“蟾宮不肯出門,連個大半個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知在家帶孩子……”沈氏也為難了,不知該說金將晚功力深厚,還是金蟾宮跟小星星兄妹情深,男孩子氣的小星星愛纏著金蟾宮,金蟾宮以金折桂為榜樣,親自帶妹妹。
“罷了,星兒長得就像個男孩子,換身衣裳,只說是柳親家家的小子。”金老夫人有些慶幸一直留著柳家人同住了,關鍵時刻,也能用得上柳家。
冷氏也翹首以盼想知道信了是什么——萬一是背地里向金老夫人討錢的,她可不容金老夫人把銀子給嫁出去的女兒。偏金老夫人把信一護,問冷氏:“你什么時候離京?”
冷氏訕訕道:“家母還沒入土,等出殯了,兒媳就回朝梧那。”
“嗯。”金老夫人嗯了一聲。
冷氏心道:好啊,親兒子的媳婦遠遠地撥開,叫個庶出的管家!當真是老糊涂了,連胳膊肘該向nǎ里拐都不知道。
沙沙的紙業聲響起,金老夫人拆了信,當即就笑了,對沈氏說:“你做祖母了,魁星生個了兒子,就叫官爺,花爺爺給摸過了,是龜骨。”
沈氏探頭要看信,偏金老夫人護著信不叫她看,歡喜道:“這下好了,也不知道開春打發人送去的東西能不能用。”隨即又傷感起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見上官爺一面。”
金老夫人臉上的喜氣也散了一些,反復看了書信,見信里寫著若是朝廷接受慕容十三的懇請,興許就不必打仗,連忙念了聲佛,盼望著皇帝從善如流,別惦記著打仗了。
“老夫人、夫人,二門上金全來回,老太爺被召進宮了。”龐錚家的不等進門,就先喊了出來。
此舉雖有些魯莽,但金閣老告老的人了,除了當初虞之淵殺兄弟的那晚上進了宮,就再沒進過宮。
“除了閣老,還有誰?”金老夫人趕緊問,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誰知道,虞之淵那小子又得了什么失心瘋?指不定那小子見自己整治好了兵馬,又沒仗打,要把氣撒在老臣身上。
“國子監祭酒、老尚書、老將軍、老御史臺,統統叫去了。”龐錚家的擦了擦額頭的油汗。
“所有老家伙都叫去了?”金老夫人睜大有些耷拉的眼皮。
“都叫去了,連各家老爺換件官袍的功夫也不給。”龐錚家的道,朝廷上這么大的動靜,不說金家,其他人家也是七上八下,唯恐家里的老子一去不復回。
“是不是商議選妃的事?”冷氏想起自家分到的屋舍,就因為一大群送女兒進京選妃的官宦親眷在,賺了不少銀子。
“應當不是,皇后生下公主后,皇上叫親信大臣在朝堂上說了,選妃是他家的私事。”金老夫人料到是關于慕容部落的事,但唯恐這事先在金家泄露出去,驚到了養在金家的郁觀音,便閉口不提,“叫金勸、龐錚,都去宮門外守著,一有消息,立時來報。兩位少爺怕也在宮門外,天熱,叫他們速速回來。”
“是。”
宮門外,沈家、玉家、金家、林家、付家許多人家的家丁聚在一起竊竊私語。深宮之中,不必用冰,軒昂肅穆的大殿內,已經是涼氣沁骨。
一干老臣哆哆嗦嗦地進來后,虞之淵說一聲“賜座”,眾人就斜簽著身子坐下。
“上茶。”虞之淵又說。
一群太監魚貫而入,奉上了今春的茗茶并南邊送來的新鮮果子。
金閣老看了眼沈老尚書,又瞄了眼玉老將軍,隨即覷向龍椅,琢磨著皇帝今日這么大動靜,要干什么?
虞之淵并不坐龍椅,這些老臣中,不少人是知道他氣死老太上皇的前因后果的,不必藏頭露尾地裝仁君,他心里自在了一些。
太監搬來銀子,擺在通向龍椅的金階下。
虞之淵坐上去,拿了銀簽子挑著宮女挑出子的西瓜吃,湃過的西瓜越發香甜,吃了兩口,對太監道:“天雖熱,但叫人看牢一些,莫叫公主的奶嬤嬤吃了涼東西。”
“是。”
事無巨細,莫非,皇帝叫了他們這些曾經的股肱大臣來,是告訴他們“朕有女萬事足,不必再提選妃一事”?
可是,他們這堆人也有人對選妃的事敬而遠之呀。
金閣老、玉老將軍等不相干的人瞅向一心要勸皇帝充盈后宮、開枝散葉的老御史。
老御史被同儕瞅著,哆哆嗦嗦的險些被一口香茶噎死,料定皇帝是不肯選妃,因此要從他們這堆老骨頭里挑出一人殺雞儆猴,一念到自己興許會連累不相干的人,羞愧之下,幾乎要立時跪下給皇帝磕頭。
“朕打算……”
“老臣該死,但此事與其他同僚并不相干!”老御史很有幾分錚錚傲骨,當即匍匐在地,免得連累了旁人。
“老御史知道朕要說什么?”虞之淵詫異了,他不過是聽林狀元說過慕容南山文墨極好,這才一時起意,叫了老臣們來。
老御史跪在地上,略抬起枯瘦的頭問:“陛下要說什么?”
“……老大人起來吧。”虞之淵親自去攙扶那老臣,看群臣斜簽著身子坐在椅子上,比站著還受累,就開門見山道:“朕打算,叫鮮卑人考科舉。因太上皇駕崩免了今年的科考,待明年,朕決心叫慕容南山直接考秋試。”
“陛下不可,慕容南山乃是鮮卑王子,鮮卑人狼子野心,不管是慕容還是柔然,都不是易于之輩。”老御史先還在哆嗦,此時鐵面無私地對上皇帝,把腹誹之說出。
“柔然已經遞上了稱臣的折子,慕容派來的使者也在路上了。他們鮮卑不是易于之輩,朕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既然都是朕的子民,朕決心一視同仁,又有何不可?”虞之淵心嘆老御史空有忠心,但太過迂腐了一些。
“圣上英明。”金閣老垂手起身稱頌。
“圣上英明。”玉老將軍、金閣老,并一干老臣暗恨金閣老奸猾,他先喊了英明,叫其他不敢茍同皇帝的人怎么辦?
“朕英明在哪?”虞之淵先不明所以,隨后恍然大悟到上一次太上皇把這堆老臣叫出來,就是叫他們來皇宮送死呢,這些人雖不是驚弓之鳥,但吃一塹長一智,怕是怕死之下不敢跟他有話說話。
“鮮卑都已經歸順朝廷了,朝廷不將他們一視同仁,難不成,要把他們攆回去,叫他們再想法子造反不成?”金閣老道。
“是呀,金閣老所甚是。”玉老將軍附和,只是,皇帝這是不打算打仗了?要不打仗,他們玉家怎么辦?雖不想叫皇帝窮兵黷武,但玉家是靠著打仗吃飯的事,不能叫皇帝摔了他們家飯碗。
老御史道:“但慕容南山……”
“不獨慕容南山一個,就算俟呂鄰云要來考科舉,只要他文采出眾,能夠獨占鰲頭,朕也敢封他做狀元。”虞之淵道。
“……圣上英明。”雖說文死諫,但好死不如賴活著,老御史活到這歲數了,越發怕死了。
虞之淵滿yi地點了點頭,“慕容部落懇請朕冊封慕容十三為慕容王。”
“圣上英明神武,叫塞外蠻夷不戰而降。”老丞相起身中氣十足地唱喝一聲。
金閣老等人跟著起身也唱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