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習慣性叛變
“渾說。”金將晚嗔道。
小星星的心思十分淺,那就是她身邊年紀相仿的小孩兒的爹都是下巴光滑的青年,唯獨她爹是個老頭子,因此心里疑惑不解,被嗔說了一句,只能繼續疑惑不解。
金將晚一直不曾把毛褲脫去,此時穿著有些熱了,就叫金折桂、玉破禪回房歇著去,眼瞅著金折桂的背影,自自語道:“這么好的姑娘,嫁給他們玉家還不得好。”再三搖頭,只說玉家配不上金折桂。
“可不是嘛。”王婆賣瓜自賣自夸,沈氏只覺得有金折桂在省心得很,有她見微知著,早早地叫金將晚、金蟾宮調轉舵盤,她也跟著清閑了許多。心里有些羨慕金折桂的嘴上能耐,心嘆若是她勸說金將晚致仕,嘴皮子磨破了,指不定還要被他罵一句頭發長見識短。
金將晚打定主意要卸甲歸田,心境須臾間就也變了許多。
晚上的洗塵宴設在沈氏院子前廳里,眾人聽不慣西北的戲,就干脆拿了琴箏笛簫來,一家子在一起湊趣,也無所謂誰是取悅于人的那位。
宴席過后,金將晚留柳四逋說話,虞之洲有意慢走一步,走出前廳的時候,聽見了一句“舉賢不避親,趁著我還沒回京,再提拔你一下。多在西北呆兩年,等以后嚴邈之……”因走出來了,那些話再聽不見,又不能當著人面退回去,才進來,又去不得姬妾房中,只能進了金蘭桂屋子,也不急著洗漱,先剪了燈芯,然后正襟危坐,不時握拳咳嗽兩聲。
“王爺不睡下?”金蘭桂對西陵城迎接虞之洲的規格很是不滿——因為壓根就沒迎接,依著她的想法,總要有地方的官員鄉紳跪地迎接,然后絞盡腦汁回落孝敬才成。
“你跟你二姐姐關系如何?”虞之洲問。
金蘭桂嗤道:“能有個什么關系?若跟她要好,那才是我自輕自賤。如今她婆婆帶著兩個孫子還跟著我祖父祖母住呢。”不禁艷羨金潔桂膝下有二子,摸了摸肚子,后悔當初聽了虞之洲的話用肚子里的孩兒去搶宅子。
“你從明兒個起,跟她要好一些。”
“這是為何?咱們過兩日就去子規城,還不知幾年后才能回來。”金蘭桂又酸楚起來,眼瞅著玉破禪那邊柴米油鹽地帶齊全了,可見那地方寒酸得很。
“我瞧著,你伯父不信賴你大哥、二哥,卻是十分器重你二姐夫。未必不是想扶持你二姐夫,叫他將來幫襯他兒子呢。”虞之洲心知自己皇家的身份什么用都沒有,巴結上頭的閣老、將軍,只會叫人猜忌他,如此不如結交那些“無足輕重”的人。
金蘭桂不由地來氣了,金朝梧是金家大孫子,金將晚不器重金朝梧,反而器重一個外姓的侄女婿了,“一準是個白眼狼,瞧著吧,等伯父不中用了,柳四還能記著他?到時候,還不是有事沒事叫我大哥、二哥幫襯著。”
就那點見識!虞之洲輕嗤一聲,柳四逋的人品他不敢妄,但柳家寄居金家多年,可見再沒有其他親戚,如此,柳四逋不跟金蟾宮抱成一團,互相扶持,難不成,還要孤家寡人一個,自己在宦海沉浮?“叫你去辦,你辦就是了。我瞧你二姐夫對你二姐姐也有八分真心。”
金蘭桂心中不服,雖一心向著虞之洲,但此時不免也腹誹:先前在家時,她何等的金尊玉貴,不說京中的一干女子,只說金家里頭,金湘桂、金玉桂哪一個不要讓她三分?如今竟然零落要討好金潔桂,種種一切,都是從嫁給虞之洲開始的。
“王爺,是你太和氣了,人家才不把你當一回事。”金蘭桂想起今日回來后,她跟虞之洲還沒走,金潔桂兩口子就先被金將晚打發了,認定了金將晚是欺軟怕硬,“你好歹硬氣一些,看看哪個敢不把你放在眼中?況且咱們要去的是龍蛇混雜的地方,你不硬氣一些,人家還當你是流放過去的呢。”
流放二字,戳疼了虞之洲的心
“你懂個什么?”虞之洲氣惱道,金折桂、玉破禪哪一個是他虛張聲勢兩下,就能被他唬住的人?好說歹說,見金蘭桂只肯跟金折桂好,只能氣咻咻地自己去休息。
金蘭桂等虞之洲走了,也氣他不爭氣,叫了丫鬟、奶娘過來,交代道:“早先是我身子不爽利,懶怠跟你們計較。從明兒個起,若是有人怠慢了王爺輕慢了我,我們們不說,你們也得替我們們出聲指正那些個。”
“萬一是將軍、夫人他們……”奶娘底氣不足,畢竟人在屋檐下。
“叫你們說,你們說就是了。要罰你們,還要先問過我呢。你們一心為我,難不成,我還會當真罰你們不成?”金蘭桂覺得親則生狎,近則不遜,就是自家太不把那郡王郡王妃的身份當回事,才叫金將晚等人對他們兩口子不夠尊重——比如此時住著的屋子,她就不信要是虞之淵兩口子來,金將晚還敢叫人這么安排。
第二天,虞之洲來瞧金蘭桂的時候,明顯地覺察到她身上多了一股子莊嚴之相,衣衫冠帶整齊,好似等著人來給她請安一般。
“既然起來了,可曾去見過你伯母?”
金蘭桂道:“君臣之禮……”
一聽這話,虞之洲就覺很沒意思,他也時常惦記著叫金將晚等人記起君臣之禮,但若是他當真惦記起來了,他敢受嗎?若當真叫個封疆大吏對他畢恭畢敬,他nǎ里還有命活著?當即邁步向廳上,見金將晚打算帶玉破禪去軍營轉轉,就隨著同去。
金家里頭金潔桂倒是想著叫金蘭桂出來跟她們姊妹一起幫著沈氏料理西陵城各家送來的帖子,如此也免得悶著了她,去了兩回,瞧著金蘭桂寶相莊嚴,她身邊的丫鬟婆子張口閉嘴皇家的規矩如何、在太后跟前如何,就也懶怠過去。
等晚上虞之洲、金將晚、玉破禪回來了,金蘭桂才從房里出來迎接。
金折桂眼瞅著他們兩口子又好似鬧了什么別扭,就對沈氏道:“如今城外景色好得很,母親不走遠,也去外頭的草地上看看。父親說了,明兒個咱們一起去城外轉轉。”
“咳,六小姐,君臣之禮不可廢。您進來了,還沒見過王妃呢。”金蘭桂的奶娘道。
金蘭桂忙嗔道:“渾說什么,自家姐妹,要什么見過不見過?”
金折桂閃了一下神,只記得自己進來后沖金潔桂、金蘭桂都笑了笑,“父親挑了一匹溫順的馬給母親,蟾宮不喜打獵……”
“蟾宮說你不喜所以他才不喜。”玉破禪道。
金蘭桂臉色有些發白,她說一句渾說什么,金折桂好歹或玩笑地見過她,或生奶娘的氣才是,怎么一句話都沒有。
“哦?我可是因為他不喜才不喜呢。”金折桂唯恐沈氏說不去,摟著她的臂膀,又低聲在她耳邊說:“父親說帶你游山玩水呢,這家門邊的地方都不去,還游什么山玩什么水?”
沈氏笑道:“知道了,去就去吧。”又催著眾人去歇息。
金蘭桂心里不痛快,回了房窩在床上。
奶娘少不得勸她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六小姐素來如此,可自尊自重的人誰不敬著?三姑娘往后頭看吧。”
這勸說的話漏洞百出,金蘭桂聽了,就想看明日有沒有人請她去城外。囫圇睡了一夜,一早起來梳妝打扮,來了個丫鬟來請,她心里稍稍好受一些,推辭不去,只等沈氏或者金折桂親自來請,等了半天,卻聽奶娘說:“將軍、夫人他們都出城了。原來不光咱們一家去,城里好幾家都去。聽說有幾家除了男人騎著的馬,還有幾十個粗壯的仆婦也騎著馬,一路上打著彩旗,煞是好看。”
“好看個什么!要是打著彩旗來迎我們們,那才叫好。”金蘭桂氣道。
天光明媚,好景無限。城外一座低矮的山丘上,一面長滿了郁郁蔥蔥的綠樹,一面連接著一望無際的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