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夫人淡淡地看向雪地里的金折桂,神情略有些惆悵,半天說出一句:“放出去的貓兒,回來了,性子也野了。”有了那外頭的一年多經歷,金折桂怎么可能乖乖地回家做淑女。
龐錚家的等人聽不懂金老夫人話里的意思,不敢胡亂接著說話。
金折桂跟金老夫人重歸于好,令金家眾人大呼意外。雖意外,但家和萬事興,總算金家上下能過個好年了。
過年時,戚瓏雪還在,南山早被春風得意的范康遺忘,就也跟金家人一同過年。
過年后,金折桂除了應景地作為太后干孫女去明園里磕個頭赴個宴,就見天地留在西院里練槍,比金蘭桂、金湘桂等老實規矩。
六月六曬龍袍那天,金折桂正在跟沈席輝送來的一桿短槍較勁,就見戚瓏雪拿著一副帖子過來,“小前輩,六月二十那天,玉老將軍大壽,玉家請了我去。”
金折桂提著短槍,咬牙道:“你去就是了,反正祖母、母親她們都要去。料來人多,玉九也不敢生事。”
戚瓏雪道:“并不是玉九,我年紀大了。妙彤先前提過,玉夫人要替我做主聘人。怕是這次去了玉家,她們就要留下我,叫我在玉家嫁人呢。”畢竟說起來,她跟玉家那頭才算有些瓜葛,跟金家除了跟金折桂要好,與上頭的長輩們一點關系都沒有。
金折桂收了短槍,將短槍丟回架子上,握著手臂轉動,“長槍果然不如短槍好用。罷了,既然這樣,我就陪著你去。玉八一直沒消息,玉家人還真有心多管閑事。”
戚瓏雪聽金折桂提起玉破禪,便憂心忡忡地說:“就是,梁大叔、月娘、蒙戰、阿大他們統統都沒消息。阿六說他們大概是出關了。”
“放心,他們個個武藝高強……雖有蒙戰拖后腿,但料想不會吃大虧。”金折桂提起蒙戰就膽戰心驚,疑心梁松一伙遲遲不回,是因為蒙戰追過去了。
“蒙大哥哪有有小前輩說的那么沒用。”戚瓏雪頓腳,眼看自己十七八了,雖在無著觀老道士相助下,能給金老夫人、沈氏她們看個脈相,但如今還沒開鋪子,也沒買下院子,許多事想起來就煩心。
“好好,不提就不提。”金折桂笑嘻嘻地說,心想那么多鐵血男兒中,戚瓏雪難不成真看上了蒙戰那毛頭小子?
因金折桂許久不曾出過家門,于是她這頭會子以“大姑娘”的樣貌出門,在沈氏眼中就看得十分重要。
沈氏催著人給她準備衣裳、首飾,心知金折桂走路右腳是前腳掌點在地上的,竟然異想天開地花了一日縫出一只高跟鞋子。
六月二十日一早,金折桂踏著高跟鞋,穿著件柳黃短襦、胭脂裙,梳著雙螺髻跟著戚瓏雪、金擎桂向玉家去。
金蘭桂定親了,不能出門,這會子金擎桂、金湘桂、金玉桂跟著同去。
進了玉家門,金老夫人跟玉老夫人等夫人們寒暄,金折桂等見過眾人,拿了見面禮,就老實地在底下坐著聽人說話。
“戚姑娘十八了吧?”一位穿著秋色衣裳的中年夫人問。
玉夫人趕緊牽著戚瓏雪給那夫人看,笑道:“快十八了,足足給她父母雙親守了三年的孝呢。”
“原來如此,戚姑娘好水靈的人。”那夫人打量著戚瓏雪說。
戚瓏雪心知這夫人就當是玉夫人給她找的婆家了,不然她一個孤女,誰會先來問她,先不管這人身份是什么,她是不甘心旁人看在玉家面上娶她,然后日后逼著她跟玉家親近的,于是輕聲道:“多謝夫人夸獎,我還想再給父親母親在心里守上一年。”
戚瓏雪所料不差,那夫人恰是看在玉家面上,才肯答應相看戚瓏雪這無父無母又沒嫁妝的女孩,此時聽她這一句,就想:這孤女還先擺譜了,她還要在心里守一年,是這一年里不提親事的意思?
“傻孩子,我知道你孝順。可若叫你父母雙親知道他們耽誤了你的終身,心里又如何能忍心?”玉夫人抹淚道。
“玉伯母放心,花老先生替戚姐姐算著呢。”金折桂插嘴。
玉夫人先只惦記著戚瓏雪的事,此時才看向金折桂,見她跟在無著觀里哭鬧時看著拔高了許多,因玉入禪殿前失態后一直“賦閑”在家,心內有些遷怒于金折桂,笑道:“花老先生難不成什么事都能算出?”又轉向金老夫人,拉著戚瓏雪的手說:“這孩子在你們家耽擱了那么多時候,叨擾了。如今她年紀大了,耽誤不得了,我們們也沒臉再打攪您老人家了。”
金老夫人心道戚瓏雪在金家里養了一年多,如今玉夫人又把她看成玉家人了?笑著對玉老夫人道:“老妹妹,看你這兒媳婦說的話,皇上下過那樣的旨意,阿五nǎ里好再來玉家?一事不勞二主,反正都叨擾一年多了,不如你們家把嫁妝送來,我們們替你嫁了阿五?”戚瓏雪相貌出眾,性情溫和又不人云亦云,將來興許能嫁個出類拔萃的人物。玉家想撿便宜,沒門。
金折桂聽金老夫人這般說,只當金老夫人幫著她說話。
玉老夫人笑道:“爭來爭去,反而弄得孩子不自在。也罷。咱們兩家就幫著相看。”心知玉夫人急著嫁掉戚瓏雪,是怕玉入禪還惦記著,她偏生不叫她遂意。
玉夫人臉色一僵,想起玉入禪院子里的人說玉入禪不近女色,甚至不許人靠近他,他白日里去無著觀跟道士們一起念經,晚上坐在床上搓繩子等事,不由地心疼起玉入禪,越發將戚瓏雪看做紅顏禍水,暗下決心定要把戚瓏雪早早嫁出去,斷了玉入禪的念想。
玉夫人正在盤算,就聽人說:“老夫人、夫人,花老先生在老將軍那邊替八少爺算了一卦,說八少爺今日回家。”
“算命一說,nǎ里能夠作準。”玉夫人巴不得瞽目老人的話能當真。
金折桂望了眼戚瓏雪,心想定是梁松他們先回了家里,見著瞽目老人,瞽目老人才敢說今日回家。
“夫人,門前來了一大群馬,流的汗跟淌血一樣,可嚇人了。”
“夫人,八少爺回來!”
……
下人們一個個竄進來報信,玉夫人所知的玉破禪最后一個消息就是他欠了十萬兩銀子,此時聽說玉破禪回來,趕緊與玉老夫人一同向前院去看。
金折桂瞅了眼戚瓏雪,二人趕緊也跟著玉夫人去前頭湊熱鬧,半路轉過一道回廊,見虞之淵、玉入禪走在一起,不由地納罕。
“小前輩。”玉入禪對金折桂恨之入骨,卻拿她沒辦法,看戚瓏雪緊跟著金折桂,便又笑如春風地望著戚瓏雪。
戚瓏雪雖看玉入禪在笑,卻如被蛇信舔過。
“金家桂花?”虞之淵遲了一會才認出金折桂,看她腿腳利索得很,心中滿是疑惑。
“你們怎么在一起?”金折桂納悶地問。
“你還不知道?玉九兄弟做了我的伴讀。”虞之淵摟著玉入禪的肩膀,看似跟溫文爾雅的玉入禪十分要好。
“……那你多保重。”金折桂心生不忍地看了眼被豬隊友包圍的虞之淵,扭頭又跟戚瓏雪匆匆向前去。
轉過幾道回廊,金折桂跟著玉夫人等站在大理石擋屏后向院子里看去,只聽幾聲馬嘶后,玉將軍語無倫次地連說了幾聲好馬,然后怒道:“混賬!你說欠銀子,是吃準了咱們家人不會還銀子,會調兵過去?!”
“是,兒子吃準了父親不會送銀子,于是等父親調兵過去,就叫人去關外給我抓馬。”已經變過了腔調,此時玉破禪的聲音不復稚嫩,低沉中帶著暗暗的沙啞。
“咳!”擋屏后,玉夫人有些埋怨玉將軍自揭家丑,畢竟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不還錢反而派兵過去,這等事如何能宣之于眾。
戚瓏雪見不是蒙戰壞事,放下心來。
金折桂一邊放心,一邊又去揣測沈氏一根手指頭是多少銀子,要是一萬兩,這次就賺大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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