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鄭森遺憾而憂傷地結束了自己的游學之旅踏上歸途的時候,此時的金城公主號輕巡洋艦上,安潔正乖巧地挽著父親安邵清的胳膊,一同觀摩從本土趕來的兩艘海軍戰艦。
在不遠的身后,“嘉賓”羅建正好奇地左瞄右看,當目光落在那雙聯120毫米重型艦炮上的時候。羅建又下意識地縮回了頭,生怕自己被人瞧見。
雖然是平生第一次父親不在場的情況下獨自來到明珠島,但羅建卻對這座遠比香港繁榮許多的華美城鎮大港并不陌生,因為這里的許多角落都被羅建曾走過好幾遍。
“爸爸。金城公主號怎么又回明珠島了,本土還派來了新軍艦?”對政治和外交一竅不通的安潔,看到對面百米外緩緩而過的共和號上有水兵朝自己揮手,也禮貌地抬起小手輕輕搖動。
“國家的外交活動而已,他們要去大員進行一次訪問。不過我們過兩天也要回國,等不到他們出發了。”
從租界香港島開始,安邵清就習慣了吳元一當政后的國家政策,亞洲艦隊大張旗鼓地訪問大員的真正目的,不過是向顏思成暗示大員的命運到底是誰在掌握。另外,也是對海峽對岸的鄭芝龍提個醒。
“既然是外交訪問。為什么非要派軍艦和士兵呢,總覺得怪怪的……”
安潔想起了不久從南非總督區派駐香港的一個外籍軍團步兵營,以及自己和父親動身離開香港的前夜又看到一艘戰艦進入香港碼頭,才知道這是一次醞釀已久的炮艦外交,而自己的父親顯然早就知情了。
“呵呵。這是國家維護遠東商業和外交利益的必要姿態。對了,這次遠游,學業沒有耽誤吧?”安邵清愛惜地拍拍女兒的手,也趁機轉移了話題。
“沒,幾位學長都在熱心幫我補課,還給羅建講解了我們學校和首都國立大學的專業分類區別。”安潔知道自己前段時間有點玩過頭了,趕緊紅著臉解釋。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悄悄回頭朝“跟班”羅建比了個手勢,而后者則心領神會地走到了安邵清身邊。
“小羅啊,這次你父親同意你留學,我很高興。說起來,我和你父親也算是朋友了,就當你是侄兒。到了曼城。生活上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以隨時來找我。但希望你能抓緊時間,用心學習,不要受社會上的影響。”安邵清十分欣慰地看著走到身邊的大明青年,對自己女兒終于說動對方感到滿意。
“小侄深感安世伯錯愛。必定潛心研學,不虛此行。”羅建趕緊躬身作禮,一邊還朝安潔露出個復雜的表情。
“嗯,下船吧,今天下午還要接見趕回遠東奔喪的顏公館家屬。后天,我們就起程回國。”安邵清沒有注意兩個后輩之間的眼神來往,帶著此行滿滿的收獲感朝舷梯走去。
“安小姐,在下欺瞞父母偷出國門,當真妥當?”見長輩走遠了,羅建終于憋不住小聲說著。
“其實羅先生早就想去了,不是嗎?我已經請埃爾森叔叔到時候向您的父親解釋,以后還可以幫您轉遞信件。”安潔恢復了她慣常的優雅端莊,對羅建最終選擇和自己一起返回本土感到高興。
“那就多謝安小姐了……”又看到那讓人心里一漾的笑容,羅建趕緊低下頭遮掩過去。
……
此時此刻,在香港總督府官邸里,羅慧德正捏著一份兒子一周前留下的書信,呆呆地站在埃爾森的辦公室中央,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羅先生,您的兒子果然是一位追求科學真理的優秀青年。該怎么說呢,能夠獲得安參議員閣下以及安小姐的認同,說明他得到了這輩子最大的恩寵,您應該感到高興才是。我敢打賭,他必定會成為一位優秀的工程師。”總督埃爾森喝著果茶,笑看著對面臉色不佳的大明商人,知道這個連續一周都找不到兒子的父親在得知真相后已經怒不可遏了。
“棄家出海,不孝逆子啊……哎,事已如此,還能如何,就有勞總督大人了。只望貴邦能善待犬子,待他興致褪盡就早日歸鄉。在下告退……”羅慧德知道現在怎么說都于事無補了,只能垂頭喪氣地拱拱手,然后退出了總督辦公室。
“總督閣下。福建海防總兵官鄭芝龍派來代表了。”此時,一個文員此時走了進來,向埃爾森遞上了一封信。
“如果是購買軍火,那應該是范先生的職權。”埃爾森連信都懶得打開。就直接放到了一邊。
“不是采購軍火,而是希望我們能找到他的兒子鄭森。之前鄭森一直在香港停留,聽說最近好像去了明珠島。”文員有點尷尬地笑笑。
“又是一個當父親的和兒子失去了聯系,我們的麻煩還真不少。不過我敢保證,這次絕對和我們無關。”埃爾森無可奈何地站了起來,打算去會見鄭家的訪客。
……
就在鄭芝龍使者對香港總督埃爾森的免責聲明半信半疑的檔口,第二天,十幾艘來自大員的大小商船組成的大型船隊靠上了香港碼頭。
不知道是否是顏思成知道了華美顏公館即將返回奔喪,還是華美前段日子的旁敲側擊起了效果,這一趟大員抵達香港的交易船隊誠意十足。所載貨物十分貴重。
當東聯集團的業務人員看到貨物清單上的某些內容之后,嚇得趕緊找上了警察和正在港島駐扎的外籍軍團,大批警察和一個連的外籍軍團官兵硬是將船隊停泊的港區隔離開來。
奉大員同知顏思成的指示前來香港島貿易的張建業,這次不光運來了大量工農業原料,更是隨船攜帶了價值不菲的黃金錠。準備用來支付第一筆軍火款。
上千噸稻米、上百擔生絲、少量茶葉、近千噸的蓖麻籽、近百噸的硫磺、幾十噸的精銅,以及雜七雜八的若干藥材、皮毛正在分批下船。然后就是整整1000公斤黃金錠,它們分裝在五十個箱子里,在荷槍實彈的保護下直接送往本地的東方銀行金庫。
早在16世紀就支撐起印度絲織業的蓖麻蠶,是少數幾樣輸入到大員的新農業項目。蓖麻蠶的絲性質和桑蠶基本相似,食性卻比桑蠶要廣很多,蓖麻葉、木薯葉都能吃。而且極其適合在大員的氣候環境下生長。
大規模種植蓖麻,不光能夠養殖蓖麻蠶獲得高價值的生絲,還能獲得副產品蓖麻籽。蓖麻籽榨出的油料雖然有毒,對大員百姓來說一無是處,但卻是性質極其穩定、不需要進行額外的精煉加工就是直接可用的高檔潤滑油。蓖麻油工業用途極其廣泛,屬于華美科工委這些年重點關注的工業原料。國內需求幾乎全依賴遠東進口。在科工委的招呼下,華美內閣將其戰略重要性和原料需求分級直接提到了和生漆、桐油、松脂同一檔次。
大力開墾荒地,再從外部引入蓖麻蠶、茶葉和木薯等新作物,成為大員發展本地農業的核心思路。雞籠地區豐沛的金銀銅煤硫磺資源,更是大員這些年賴以生存的收入之一。雖然由于許多難以說明的原因。導致大員這些年遲遲沒有展開和華美東聯集團的工礦業合作,礦石產量一直有限,但顏思成執掌大員以來的大多內政成果還是可圈可點。
大員貿易船隊這次運來的貨物數量和價值難得出現一次“雙高”,除了代收第一筆充當軍火款的黃金外,東聯集團在香港的部分庫存商品居然出現了不夠抵充貨款的現象,但代表大員的淡水水師游擊張建業卻顯得十分低調謙虛。
臨時減少部分大明海商的商品配額不可避免會出現,自然引起了部分人的不滿,尤其是正在香港總督府的鄭家使者,更是一臉復雜的表情一語不發。
但沒人知道的是,這將是張建業最后一次代表大員出海跑商。就在幾個大員船隊小官吏忙著和東聯集團進行貿易交割的時候,他們的水師游擊張建業已經更換了一身便服,在幾個華美亞洲情報司的特工護送下,進入了香港總督府,玩了個悄然失蹤。至于張建業的家人,也在顏思成的暗中安排下,早早送到了漳州,并將在合適的時機也遷往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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