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后桌的女生說,語文年級小測盛爺排他們班倒數第三,古詩詞一個空都沒填。代課的語文老師拎著卷子大聲問:“誰是盛淮南,還想不想考大學了?”
比如她的同桌午休時看完籃球聯賽決賽回來說,三班贏了,拿冠軍了,他們班同學把盛淮南拋到空中,可是落下來的時候沒接住。
比如新的一周她串組坐到門口附近,聽到一群男生喧嘩著路過。一個女孩子大聲地喊著:“鄒晉、盛淮南,你們倆這周值日還來這么晚!”
又比如他們班主任在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總會嘆一口氣,好像自己班期中考試總成績第一的風光都被三班那個學年第一給蓋過去了。
不知道從哪一刻起,洛枳的腦海中有了一個清晰的愿望,或者說,短期理想。
她暫時不要見到這個人。
她很少走出教室,生怕一不小心就遇見了。期中考試一結束,她就開始瘋狂地學習,把書桌收拾得整潔有序,書包掛在椅子背后,書桌里塞滿了練習冊,桌面上只有一個烏龜筆袋,善良無辜的眼睛亮亮的,看著她沉默地做題,劉海兒被她撥上去又垂下來,一遍又一遍。
高一的洛枳,在別人的眼里是一個一天說不過五句話的女生,如果要形容,只有四個字:簡單干凈。簡單干凈的衣服,簡單干凈的馬尾辮,簡單干凈的表情,簡單干凈的語氣。
一片空白。
然而,她的瘋狂努力并不是出于和偶像劇中的現代灰姑娘一樣的動機,為了和家世顯赫的男主角平等相待而努力閉關修煉,一個月后一出場就艷驚四座……她還沒有見過他,談不上愛慕。
其實說到底,她是膽怯的。
那個美好的小男孩,一直是大方友好的,她清楚這一點。盡管漫長的時間里她追逐著這一點兒幻象,把他當成假想敵,用不平、憤恨來驅趕著自己,但仍然沒有忘記那個無辜純良的笑容。她把自己包裹在濃濃的恨意里面,因為仇恨比寬恕和愛要來得輕松直接,給她提供活下去的源源不斷的動力,每天早晨醒來,都有重要的使命感。
然而終于雄赳赳氣昂昂地考進了振華,跟這個人走在同一所校園里,每天都有遇見的可能,她竟然有種荒唐的近鄉情怯的感覺。何況,這個人的名字風風光光地一出場,就把她這么多年自以為是的努力和驕傲貶得一錢不值。
很簡單,她怕了。
她不是沒有幻想的人。有的時候就是執著于某種場景和感覺,念念不忘。
所以她絕不會特意去探尋和遇見,她只是期盼,上天能再給她一個和五歲的時候一樣美麗的并非人為的際遇。比如,某天在隔壁班,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時候,爆發出一陣驚呼——快來看哪盛淮南,這次考試這個女生的分數比你高,你認識她嗎?她是二班的。
然后在走廊里面,別人就會指著她說就是她,洛枳。她回頭的時候,在一群男孩子中看見盛淮南,和她認識他的時候一樣干凈好看的盛淮南。她會朝他笑笑,用她最好看、最驕傲也最平靜的笑容,然后轉身回到班里面,把一顆心徹底地按到水底下去。算是一個告別,了結了一切。
這樣的幻想比偶像劇橋段還要白癡,自己想想都羞恥,卻的確是埋在她心底最熾烈的愿望。
人總是需要一些儀式的,儀式給人莊重感和宿命感,給人信心。
開始和結束同樣要莊重而完美。
可是老天不會給她任何希望。
期中考試后的第三個星期,她就遇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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