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陳招池,要一輩子長跪著朝黎楚懺悔。
最后惡人四散逃竄。
程彌沒跑,跑去黎楚身邊,衣裳將懷里黎楚緊緊包裹,顫抖著死死抱在懷里。
額角貼著額角。
廢棄破樓天臺沒有圍欄,放眼望去一覽無遺。
她們都看見了江訓知的車。
她們想不出江訓知那么溫柔有禮一個人,在最后一刻那副總是帶著笑意的清秀眉眼會是怎樣一副神情。
他們三個人當中最理智溫和的大哥哥。
最后車失智一般沖向欲圖逃竄那些人。
兩車相向,疾速里毀滅。
程彌懷里從頭至尾沒哭過的黎楚,身體里爆發出了最尖銳的一聲破碎尖叫。
在巨大的金屬撞擊聲響里。
……
遙遠處傳來一道聲音,和耳邊這道尖銳哭聲重疊。
“到了。”
程彌感覺有人輕碰了她一下。
她慢慢睜眼,黎楚那張懨淡的臉出現在她面前。
和幾秒前在腦海里那張破碎痛苦的臉合到一起。
黎楚說:“下飛機了。”
說完也沒站在原地等她,跟在機艙里剩下的幾個人身后下去了。
兩人從機場出來后,攔車去酒店。
凌晨一點,已經是十一月九日。
兩年前江訓知就是這一天在那場車禍里去世。
車上氣氛低沉,程彌和黎楚兩人一路無話。
到酒店后黎楚拿了衣服到衛生間洗漱,程彌沒看手機,也沒抽煙,什么都沒做,撐著下巴在窗邊看了會夜景。
其實黎楚到今天對程彌這番反應和態度,程彌真的并不怪她。
當初那些禍都是她惹下,惹下陳招池這個罪惡本身就是她最大罪惡,即使并不是她硬沖上去得下來的罪。
但確實是因為她那些不幸才落到他們身上。
還有,那年如果不是她在報警之后還給江訓知去了一個電話。
江訓知根本不會在那幫人要逃跑的時候出現在天臺下。
那天晚上江訓知應該在黎楚家樓下,等著接黎楚去游樂園。
他們三個可以說從小一起長大,江訓知比黎楚大五歲,比程彌大六歲,她們兩個是在七八歲那年遇見的江訓知。
那時候黎楚母親去世,她還沒被黎燁衡接回去之前,在孤兒院待過一段時間,程彌幾乎整天都跑去那里陪她。
而江訓知是那孤兒院里一位阿姨的兒子。
當時只不過比她們大幾歲,做為哥哥的江訓知卻已經很知書達理了,眉目溫和,對孤兒院里所有小孩都很溫柔。
那個時候黎楚很叛逆,程彌也調皮,江訓知從來不生她們的氣。
黎楚喜歡江訓知很久。
出事那天正值高三的黎楚期中考試成績出來,因為超出預期,已經大學畢業的江訓知按照約定,要答應她一個愿望。
黎楚跟江訓知告了白。
意外的是江訓知笑了,說在電話里說不算數,不過這次是他這個當哥哥的需要當面跟她說了。
他開車從工作的城市趕回來,準備帶黎楚去趟游樂園。
這些都是黎楚那天電話掛斷后跟程彌說的。
江訓知其實很了解黎楚,黎楚雖然看起來酷酷的,但其實那些其他女生喜歡去的地方她并不會因為別人給她的性格定性,就不去喜歡那些東西。
可愛,漂亮,冷酷,喪悶,每個人都有權利去喜歡它們。
江訓知是程彌見過最溫柔的男生,他尊重黎楚所有性格面,尊重她可愛那面,也尊重她身上那身冷酷勁。
同樣的他也尊重程彌,在別人因為程彌去酒吧唱歌玩鬧詆毀她的時候,江訓知這個哥哥從來不會跟她說這些不能去做。
只告訴她喜歡的事情就去做,但首先要注意安全。
還給程彌收拾過爛攤子。
就是這樣一個人,在黎楚出事那天,選擇了那樣偏激一個方式。
和那幫人徹底共毀滅。
而那天黎楚還沒有聽到他的告白。
如果程彌不打那個電話,如果不是因為她這個人身上那堆爛賬,江訓知不可能走得這么慘烈。
正想著,身后浴室門打開,黎楚從里面出來了。
“去洗澡了。”黎楚說。
她甚至還愿意跟她說話,讓她去看江訓知。
程彌回過身,黎楚已經上床,背對她在床上睡下。
程彌看了她背影一會。
那頭奶奶灰半濕。
黎楚這么多年來一直留著這個發色,像不膩一樣。
那時候高中她們還無話不說,每時每刻分享最親密秘密。黎楚跟程彌說過,江訓知夸過她這個發色好看。
程彌視線從黎楚背影上收回,拿上衣服進了浴室。
——
墓園。
天幕灰白,薄霧蒙蒙,空氣里凝結冰涼水滴。
臺階延伸,每一級地磚肅穆莊嚴。
程彌和黎楚兩身黑色,一起往上面走。
踏完這些長長臺階,我希望這一切只是做了一場噩夢。
可我知道它不是噩夢,我永遠永遠在懺悔。
長長階梯,背負我罪名,直到陪我葬入墳墓。
那么希望我身邊女孩再無苦痛。
也希望你來看她的時候,告訴她沒關系。
如果可以,讓我的女孩永遠平安快樂。
……
白菊花放在了墓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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