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楊河最初只想建一道寨墻,搞封閉似的木屋石屋,上下兩層,也可以形成兩排輪射效果。
但考慮到黑火藥時代,硝煙彌漫,士兵們打射后很影響視線。二這種結構,其實敵方若用火炮轟擊,還是容易垮塌,最后還是露天似的矮墻壕溝,反正有盔甲,不懼怕敵人的弓箭。若敵人用火炮,躲避到掩護內便是。
眾人在胸墻內走動,都很有興致,這邊雖沒有頂部高,但視野也可以。
羅顯爵聽著廉方正介紹,又看外邊的土坡壕溝,忽然道:“廉先生,為何外層不用石砌,這樣更堅固?以后雨水來了,這道土坡其實很容易滑坡毀壞的。”
廉方正冷著臉道:“這是楊大人吩咐,學生也想用石砌的。”
楊河看著曠野,不知在想什么,張松濤插口道:“主要是防炮,若外面也用石砌,磚石飛濺,就會傷了士卒。現在都是泥土,賊寇若有火炮也不怕。便若闖賊麾下攻打睢寧,楊相公吩咐用麻袋土筐裝土防護垛墻,保護了士卒。眼下用土坡也是此理,否則用石砌,外間還要再堆幾層麻袋上去。”
羅顯爵道:“這邊主要對付匪徒,他們會有火炮?”
張松濤笑了笑,楊大臣道:“說不定要打韃子呢?也不知有沒有炮。聽說韃子是有炮的。就算沒有,也防患于未然。”
眾人略有些沉默,韃子……聽說一直在南下,他們會打到這邊來嗎?
羅顯爵咳嗽一聲,說道:“用土坡也好,這天氣,潑上水,就成了冰坡,硬得不得了,還滑不溜丟的,賊人來攻肯定遭殃,就若當時焦山匪攻打新安莊一樣。”
……
看過坡上寨墻,眾人上了去,沿西墻、北墻走到東墻。
這鐘吾寨除了西墻,余者都是普通單道胸墻,外土內石,形狀也較平直,但因為外有五道壕溝保護,敵人攻打不易,卻也不怕。
走到東墻這邊,胸墻土坡下不遠就是沭河,河水寬闊,從北面浩浩蕩蕩來,河中岸邊頗有冰排冰凌,但離徹底封凍還有一段時間。
軍寨在這邊設有東門,也類“凹形”,離河水只有幾步路罷了。這邊是軍寨的取水飲水之地,外面還可以停船,見勢不妙,將士們可以從這邊撤退逃跑。
不過這邊也可能是敵人的攻打所在,特別河水結冰的時候。
楊河估計月底沭河就會徹底封凍,眼下小冰河時期天氣寒冷,結冰厚度普遍在二十幾厘米,局部區域甚至更厚,人與馬都可以很輕松的在冰面上行走。
如此,敵人從這邊進攻的可能性不小。特別楊河知道清兵冬日喜穿靰鞡鞋,那靰鞡鞋乃用厚厚牛皮縫制,鞋面有均勻的褶兒,凸起的舌頭,適合在冰面上行走,防滑效果極佳。
清兵還習慣在靰鞡鞋內塞滿以草榔頭反復顛砸變得柔軟的靰鞡草,保暖效果非常好,零下四十度的嚴寒在外面活動一天也不會凍腳,溫暖舒適,這也是滿洲人習慣冬日出來劫掠的原因之一。
鐘吾寨卡在通京大道上,與清兵交火的可能性不小,除了西門,就要防止他們從冰面進攻東門。
說起這事,眾人均是皺眉,張松濤道:“如果有敵攻打東門,敵眾我寡,最好鑿冰。只是天寒地凍,鑿冰就難了。”
楊大臣不同意:“為何要鑿冰?取些火藥,炸冰就是。”
羅顯爵道:“炸冰前一樣要鑿。”
看他們爭論,楊河笑道:“其實這事也容易,不需要鑿冰,介時在冰面上傾灑煤灰便可。煤灰吸收日光,熱量就會融化河冰,就算到時又凍上,但冰層厚度不一,人馬走在上面可是危險之極。”
眾人哦了一聲,雖不明白,不過楊相公說的,肯定就不會錯了。
楊大臣興奮的道:“那正好,賊人若來,真求之不得。寧走橫冰一寸,不走豎冰一尺,這冰化了后凍,有厚有薄,他們若來攻,人馬掉入水中就好笑了。”
他們興奮討論起這個,楊河則看向張松濤,微笑道:“忠忱兄,若你來守鐘吾寨,你有把握嗎?”
眾人目光看來,張松濤慎重抱拳:“回相公,若屬下防守,雖一總之兵,匪徒數千人,屬下也不懼。”
楊河道:“若韃子呢?”
張松濤沉思,羅顯爵嘀咕一句:“聽九爺說,韃子可非同小可。”
張松濤鄭重開口:“屬下雖未與韃虜交過手,但若他們幾百人來攻,屬下可以守住。”
他問道:“相公,韃子會南下嗎?”
眾人都是看來,鐘吾寨原本設立是為了對付匪徒,沒想到竟要對抗韃子?幾年前韃子曾攻入山東,所到之處,腥風血雨,難道這次又要攻來山東,甚至到南直隸來?
他們默然無語,廉方正站在一邊,亦面有憂色,遠遠跟著的睢寧工房,邳州工房人等更面如土色。
楊河看眾人神情都頗為緊張,畢竟清兵兇名赫赫,幾十年打出的威名,各人心有憂慮正常。
他嘆道:“很難說,所以我們要多作準備。”
他看著河水陷入沉思,按歷史來說,本年清兵入寇后,會在閏十一月攻入山東,特別在十二月初九日陷沭陽,哨探兵鋒凌于宿遷城下。十二月中陷贛榆,明年正月初二日更破海州,兵鋒止于南直隸一帶。
而自己堵塞在這邊,幾個軍寨擋住南下清軍搶掠之路,一場場惡戰不可避免。
雖然他竭盡全力,但以初成之軍,對付百戰精兵,兇名赫赫的韃子,有沒有把握,他實在是心中沒底。
然不管怎么說,這仗還是要打的,現在不拼命,不鍛煉士卒,以后清兵越發勢大,自己拼命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沉思著,嘩嘩的雪花繼續落在他的盔上,斗篷上,一片雪白。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