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婉向她保證,楊相公是欣賞你的,“他看你的眼中都有光。”李如婉這樣說。
至于照顧人,不是有丫鬟婆子嗎?又不是平頭百姓要自己奶孩子,你是他的伴侶,不是奶婆。你是他的妻子,他的紅顏,你要做的,是他的平陽公主,夫妻并肩作戰,在亂世中殺出一片天!
而這方面,是大胸脯比不了的。
錢三娘被她說得恍然大悟,是啊,沒想到自己這么多優勢。
最后李如婉還說錢三娘最大優勢,家世簡單,哪象大胸脯,家中一片亂糟糟,楊相公若娶她,不知鬧出什么事,不象你,清靜。
她建議錢三娘不要干坐著,主動出擊,去找王瓊娥攤牌,否則塵埃落定,楊相公未選她,哭也來不及了。
錢三娘有些猶豫,良久低聲道:“其實瓊娥姐姐也挺可憐。”
李如婉嘆道:“三娘,搶男人,這事可禮讓不得,干系到你一輩子啊。”
錢三娘沉默下來,是啊,她的心思簡單,就是與楊相公一起過,為他生兒育女,就這樣看著他,想著他。
想想如果失去他,她的心就象刀割一樣,這不能接受。
又想起在臺莊鎮酒樓時,聽戲班姑娘唱《同心》、《泥人》,過馬公橋時,她曾發下心愿,楊相公若不要她,就一劍殺了他,再自盡徇情,二人來世再修。
只是……
想著錢三娘下了決定。
……
二十六日,邳州朝天鍋酒樓。
酒樓離十字街不遠,正處繁華地段,有二層,頂樓為雅座。
朝天鍋主菜為煮全豬,但大堂也有薄餅、呱嗒、水煎包、甏肉干飯等小食,有錢沒錢都可嘗嘗,因此生意很好。
臨街旁一窗邊雅座,錢三娘與王瓊娥坐著,桌上擺著煮全豬,一壇竹葉青酒。然后離這邊幾個座位,李如婉與王鈿兒也在一窗邊雅座坐著,也是一桌煮全豬,桌上擺著花雕酒。
此時李如婉一手酒杯,一手豬頭肉,吃得不亦樂乎,對面王鈿兒吃驚的看著她。
卻是錢三娘宴請王瓊娥。
她二人對坐,看得出來,二人都精心打扮過,王瓊娥穿了淡青的窄袖褙子,挽了鵝膽心髻,插著玉簪,顯得淡素高雅干練。
錢三娘則包著帕巾,穿著淡綠的緊身勁衫,腳踏長靴,別著重劍,英姿颯爽又帶著冷艷。
確實兩種不同的風情。
二人彼此看著,眼神都有著復雜,想當初飛云鏢局時候,二女可是有如姐妹的。
“姐姐,吃啊。”錢三娘說道,夾起一塊肥豬肉,就大口咬下去,又喝一口酒,連連點頭。
煮全豬當然不是整頭豬擺這邊,而是分解切割,擺成一盤一盤,中間又有雞肉、驢肉煨成湯料,加之不同調料配菜,與火鍋類似。
看錢三娘吃得津津有味,王瓊娥笑了笑,也夾了一塊豬肺,斯文的吃起來。
“姐姐,我敬你,多謝你這幾年對飛云鏢局的照料。”錢三娘又舉起酒杯。
王瓊娥含笑道:“妹妹客氣了,我諸多商貨,也多虧了飛云鏢局的護送。”
二女對飲一杯,臉色都有了些紅暈。
放下酒杯,錢三娘似無意道:“姐姐什么時候回淮安去?”
王瓊娥袖中抽出絹巾,點了點自己唇角,說道:“哦,快了,利國驛那邊有礦,楊相公交待的商貨也要置辦。現雖是炎夏,然離冬日也沒幾個月,他冬用之物,我也要在淮安,甚至蘇揚等地看看。”
錢三娘眼眸微垂:“姐姐真是辛苦了,羨慕姐姐有財有帛,只是現世道混亂,家中有財,也得保得住,姐姐該多招護衛才是。”
王瓊娥瞟了錢三娘一眼,緩緩靠向自己椅子:“妹妹說得是。”
氣氛有些尷尬,錢三娘看王瓊娥,看她落落大方,風韻楚楚,便是坐在位上都掩不住那對大胸脯,不由咬了咬牙。
王瓊娥看錢三娘,看她曲線玲瓏,身材凹凸修長,別著重劍又顯英氣,當日鏢局的女子,已然擁有一種自內而外的氣質,也是下意識用絹巾點點下唇。
“姐姐你愛他嗎?”猛然錢三娘幽幽的問,王瓊娥吃驚的看向她,臉頰立時緋紅。
“你可以為他不顧一切嗎?”錢三娘盯著王瓊娥,竟有一種氣勢,“還是單純看到一個好男人不舍?”
錢三娘道:“我可以為他不顧一切,不論生還是死,你可以嗎?”
王瓊娥道:“我……”她臉色白了下來,目光有些迷茫,心神有些混亂。
她愛楊河嗎?是的,但能為他不顧一切嗎?她不敢肯定。
她有自己的家人與事業,若雙方有沖突,她不知該如何抉擇。
錢三娘單刀直入,擊中她的軟肋,王瓊娥不知該如何應答。
錢三娘續道:“我是個簡單的人,只愿跟他在一起,我的家人也很簡單,姐姐你呢?”
她看著王瓊娥:“楊相公不可能娶有夫之婦,便是名義上的。你若要嫁他,需閻府與你和離,簽個放妻書,你婆家會放嗎?還是你愿意你婆家與娘家鬧個雞飛狗跳?楊相公只在邳州有勢力,你娘家婆家在淮安,如果娶來,他后宅會安寧嗎?”
王瓊娥沒有出聲,身體微微顫抖,這是她最大的恐懼,隨著錢三娘一條一條道來,她的眼淚也在眶中打滾,再沒有堅強的外表,精英女性的樣貌。
她淚眼盈盈,看著對面的女子,這瞬間,她頗為羨慕她,簡簡單單的人,簡簡單單喜歡一個人,不似自己,太多的牽扯了。
看她樣子,錢三娘不忍,但想起如婉姐姐的話,“搶男人,這事禮讓不得”,她續道:“但楊相公若娶我,家宅內肯定寧靜,我也與他并肩作戰,同生共死。我錢鼓瑟沒有錢,但我有劍,他要多少財,我就為他搶多少回來!”
王瓊娥淚水撲賴簌的滾落下來,她知道,自己與楊相公確實不可能,想到要離開這個男人,她的心有如刀割。
她喃喃道:“恨不相逢未嫁時。”
她看向錢三娘,淚水一直滴下來,滴到唇邊,有點苦,有點澀。
她哽咽道:“妹妹,你代我照顧他吧。”
錢三娘一陣恍惚,這是贏了?
她鄭重站起身來,向王瓊娥施禮:“多謝姐姐成全,三娘必有厚報!”
八月初一日,王瓊娥離開邳州,她甚至未向楊河拜別,只留書而走。
對此楊河有些遺憾,他已經明白她的選擇,然大時代中個人之事不值一提,自己有太多事務要顧及,既命運選擇了錢三娘為正妻,就將精力投注在這邊。
王瓊娥的事,日后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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