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河道:“守住莊子沒問題,楊某有這個自信。”
鄧升道:“那就好,下官就放心了。”
他默默坐著,忽然嗚咽道:“……嗚……昨晚本官又夢到素娘了……嗚嗚,這次本官再也不逃了……”
楊河看他痛哭流涕,那肥得差點不見眼的臉上露出深切痛苦的神情,不由心中騰起一種怪異的感覺。
……
巡檢司來援,莊中振奮,雖然只有九個人,還只有五個能打的,但也向新安莊上下表明,他們不是孤立無援的,他們不是在孤軍奮戰,也有援兵。
鄧巡檢隨楊河巡視莊墻,看垛墻邊堆積如山的灰瓶、滾木擂石,重要垛口處又有懸戶,還有扥叉、撞竿等必要器械,可以說防守莊墻的一切都準備好了,不由嘖嘖稱奇。
再看莊丁士氣高昂,就是婦女老少都很有精神,裝備精良,他的信心更是大大提高,對楊河的猜測更濃。
最后他將楊河拉到一邊,神神秘秘的道:“此戰若勝,甚至以后剿滅焦山匪,楊相公有沒有興趣謀奪睢寧練總的職位?”
楊河道:“睢寧練總?”
鄧巡檢會錯意,他連忙道:“相公放心吧,這不是武職,仍屬文職,并享受正九品的主簿待遇,還有官服俸祿。”
原來流寇興起后,楊德政、方國安等向崇禎皇帝建議,要剿滅流賊,唯有全國大練兵,特別要加強地方軍備,具體來說,就是地方各府縣大練鄉兵。
內中府設練備,按原通判品級,為正六品,練鄉兵一千。
各州設練總,按原判官品級,為從七品,練鄉兵七百。
縣也設練總,按原主簿品級,為正九品,練鄉兵五百。
甚至有些縣地方還加升一級,為從八品。
這些鄉兵隸屬知府、知州、知縣,專門捍衛鄉土,不調往他地。
楊德政等上書后,得到皇帝的欣賞,楊德政因此由副總兵升遷為總兵官。
不過提議很好,實行效果很差,各地方無非虛報一個練兵數字,然后借“練餉”之名拼命搜括,睢寧明面上有鄉兵五百,其實一個兵都沒有,運河各州縣最重要是防河運糧,這才是第一位。
只是現在情況不同,盜匪遍地,流賊大興,特別闖賊殺福王,攻開封,又大敗三邊總督傅宗龍,說不定哪一天就兵臨睢寧城下。
而睢寧無兵又如何是好?
知縣高岐鳳就常常為此憂慮。
鄧巡檢是個消息靈通的人,他認為睢寧以后肯定要設練總,在他心中,楊相公當然是最好的人選與盟友。
楊河當然知道練總、練備之事,也知道明年正月后,淮北這一片,就要遭受流賊的荼毒。
還不單是李自成,張獻忠、革左等人都會接踵而來,到了明年底,還有韃子南犯。
不過他沉吟良久,還是道:“這事太遠,等打敗匪賊再說吧。”
……
午時初,新安莊開始吃午飯,伙食隊的趙中舉等人流水般的將飯食抬來,一桶桶熱騰騰的面條,又有一個個巨大的烙饃與煎餅,吃一個就管飽。
還有一桶桶的肉湯,內中滿是肥瘦相間的馬肉,還有各種油花花的調料。
莊墻上歡聲笑語,無論青壯,還是老弱婦女,都是大快朵頤。
說起來進莊后,眾人就天天吃飽飯,還經常有葷腥,往日在家鄉時,似乎莊中的大財主也沒有這樣吃,真是跟對人了。
胖瘦皂隸與五個弓兵也是吃得贊不絕口,心想在巡檢司內飽一頓饑一頓的苦日子,還不如這新安莊民過得好。
攢典曾玉之若有所思,鄧巡檢則是咋舌,這樣吃喝,怕楊相公將來任了練總,麾下鄉兵也負擔不起啊。
只有楊河皺眉,打敗這次匪賊后,該買米了。
午時正點,無風,太陽更暖了。
忽然馬蹄聲從莊西南傳來,眾人看去,就見一騎繞過莊西南的山頭,繞過莊稼地,奔上莊前小道,然后踏著稀爛的雪水,一直奔到離莊不遠,就站在一百多步外,靜靜打量眼前的新安莊子。
“是焦山匪?”
楊河心中一震,看這馬賊裹著紅色頭巾,猩紅的斗篷,馬術精湛,非常精銳的樣子。
他這念頭剛起,又聽轟隆隆的馬蹄聲,又有數十騎奔來,隨之的,是尖利的歡呼怪叫。
而隨在馬隊后面的,是黑壓壓的人頭,暫時不知有多少,但人數肯定過千人。
前面那騎仍然靜立,人馬噴著濃濃的白氣,猩紅的斗篷在野地上非常刺目,后方馬隊則滾滾越奔越近。
他們揚起殘雪一片,蹄聲擊打地面,有若雷響,一聲聲震動著莊上各人的心。
還有后面的步匪,緊跟在馬隊后面,怪嘯吶喊沖來,黑壓壓的人群,個個惡形惡狀,叫聲中充滿殘忍。
看他們越逼越近,楊河咬了咬牙,焦山匪,終于來犯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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