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杜沒能報上心儀的臨床,最后上了很“男人氣概”的土木工程。我拍拍他肩:“改天介紹你認識一個很‘男人氣概’的師姐,也是學工程的。”
醫生:“你爸出院那天來的那個女孩子么?”
小杜驚:“姐夫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醫生:“猜的。那天在走廊上,她跟你媽聊天,說你臉皮薄,讓你媽趕緊給你聯系相親,不然畢業出來就成滅絕師太了。”
我望天:“那是說給你聽的……”
一路參觀到超市(究竟是為什么要參觀這里?)的時候碰到了小杜的室友,索性一個宿舍叫上一起吃午飯。
一桌子六個人相當熱鬧。一群大男孩開始還有些放不開,看到小杜肆無忌憚,也漸漸活脫起來。
甲:“姐姐,s大逛一圈感覺如何?”
“美女很多。”據說x市三分之一的美女都在s大。
三個男生齊刷刷瞥向小杜:“哦~~~”
后者炸毛:“干嘛?!”
我聞到了八卦的味道。
乙一臉憤懣:“姐姐你是不知道啊,我們一個個的無人問津,他收情書收到手軟啊!”
小杜脹紅了臉:“什么時候收到手軟了?”
丙敲碗:“前天還有美女上門表白!”
小杜怒:“什么美女,和我姐能比么能比么,嗯?姐夫你說對不對?”
顧魏微笑:“嗯,榜樣樹立得很正確。”
我……
午飯在歡快友好的氣氛中結束,我們被一路送到站臺,四個少年齊刷刷地揮手:“姐姐姐夫再見!”回頭率那叫一個高。
他們走開好遠,還能聽到小杜的聲音:“那是,我姐姐我姐夫那是郎才女貌女才郎貌……”
顧魏調侃我:“這會兒大腦正常了?”
我瞥了他一眼,無視。
“小杜很高興,謝謝你。”
“謝我做什么,好歹我是姐姐,你是姐夫。”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顧魏為什么對小杜這么好。
“小杜的外婆,是個很和藹的老人家。我那時候剛到醫院,一邊考資格證一邊實習,晚上在辦公室看書,她打好開水送進來,都會叮囑我‘年輕人要記得吃宵夜啊,不然身體吃不消的’,回家之前還會來叮囑一遍‘早點睡覺啊,被子蓋蓋好’。后來她提起她的外孫‘小腦瓜也是很聰明的,就是沒個人在前面引導他’。她年齡大,人也不算健談,但是所有的醫生護士都很喜歡她。”
我想到現在的小杜,鮮活快樂,挽了挽醫生的胳膊:“她看到小杜現在的樣子,會很欣慰的。”
那天到最后,顧魏把身無分文的我送回學校,才向反方向的住所而去。
醫生筆跡:我發現推波助瀾的紅娘很多么。
三三:哈哈哈!一物降一物啊!你也有今天!
因為h1n1型流感疫情蔓延,大部分學校都把這一屆的新生軍訓取消了,這就導致了一些生活極度松散空閑的孩子四處游蕩,比如杜文駿小朋友。
我們兩的學校,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用他的話說:“剛好路上睡個覺,然后頭腦清醒地體驗一下研究生院的氛圍。”
帶他轉悠過一遍之后,小杜同志不淡定了:“一點沒有學術氛圍!”
我黑線萬丈,從宿舍樓教學樓……能看出什么學術氛圍來?
“你要感受學術氛圍,還不如貓在醫生辦公室里看他們會診。”
“聽一群人討論怎么切人肚子么?”小杜搖頭,“堅決不去。”
其實,對于手機上隔三差五出現“體育選排球比較好還是跆拳道比較好?”“考四級是這學期就復習還是下學期?”“刮痧背后是刮兩道還是三道啊?”……之類的短信,我實在很好奇,小杜怎么不去問醫生呢?他應該是和醫生比較親近一點。
“啊,你不覺得顧醫生看上去笑笑笑笑的,其實特別,特別,特別——”
“不動聲色?”
“對的!不要隨便招惹他。”
〇_〇……
顧魏是個很不動聲色的人。不動聲色到,沒經過任何所謂“情侶必做100事”,我就已經毫無壓力地產生“其實我們已經在一起很久很久了”的感覺。剛在一起的情侶,多少都有點互相不習慣,而我們——沒有磨合期。他的節奏拿捏得很好,在兩人見面時間很少的情況下,每天一小步,十天一大步,以致于十一長假結束后第一次見面撲上去抱住他胳膊的時候,我才驚覺自己是這么這么地想念他。
十一過后,顧魏他們組里的一位醫生太太生孩子請假,再加上天氣涼爽手術又比較集中,所以,顧醫生很忙。煲電話粥是不可能的,通電話是不指望的,像別的情侶那樣“我想你了”“乖,我也想你了”的短信互動,也是比較浮云的,經常是——
“在做什么?”
三個多小時后。
“剛下手術。”
“……=_=”我再也不發類似的短信了。
十一月的一天接到顧魏“我到你學校了,你在哪?”的電話,我正埋頭在構造圖里,扭過頭問旁邊的小草:“親愛的,今天禮拜幾?”
小草搖頭。
“禮拜六。”顧魏答得毫無障礙。我迅速臉紅了。
之前由于各種原因沒有見到顧魏,小草的好奇心已經被挑得異常高,見到本人后,小草的表情很微妙:“現在的醫生都長這樣的么?”她對醫生的概念還停留在六歲那年“滿面橫肉不顧我哭得撕心裂肺就給我來一針”的階段,所以對眼前這么個斯文青年很是接受障礙。
“沒有,我特意找了一個特別特別和善的。”
“哦。”小草點頭,“醫生,現在這個天氣吃什么好?”
顧魏:“吃什么都行。”
我無奈地帶頭進了一家火鍋店。(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一個小時后,涕淚俱下。
川妹子把辣椒醬當菜放……
顧魏索性摘了眼鏡,一雙眼睛濕漉漉的亮,隔著升騰的水汽伸手抹我額頭上的汗水。
小草:“我以為我是電燈泡,到頭來被閃到的人是我。”
飯后,在顧魏“剛吃飽不宜運轉大腦否則對胃不好”的建議下,小草決定——逛校園。
太陽曬在身上很舒服,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散步。經過小禮堂的時候遇到同系的幾位師兄,打過招呼繼續往前走。小草在一旁嘖嘖而嘆:“xxx輸得不冤枉,不冤枉。”
我還沒明白過來,顧魏已經抿嘴而笑。
后來,回到宿舍,小草看著我:“阿校,你就沒發現xxx看到你家醫生的時候眼睛瞪得跟核桃一樣么?”
“?”
“唉,傷人,太傷人了。”
然后,我仿佛好像依稀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
難怪顧魏走的時候笑得那么不動聲色!
“不過你家醫生氣質是真好。”小草頻頻點頭,“我要是他,早把我給滅了。”
整個十二月份的生活似乎只有一個主題,新年音樂會。宿舍里打電話不方便,我經常在排練完走回去的路上給醫生打電話。
“來來來,讓你感受一下x大的寒風!”
“……”
“怎么樣?”
“我不冷你冷。”
“啊,醫生~~~~”
縱使之后我們有過各種各樣相伴的夜晚,那段時光仍舊是我記憶里最為甜蜜的。厚厚的圍巾攔住風聲,手機貼在耳旁,兩個人輕輕淺淺地聊著,隨便什么,心里都有一種輕巧的快活,像是能站到他身邊去。
醫生筆跡: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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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隆冬,校園里清澀了很多。醫生踩著積雪走到我面前,下巴磕在我頭頂上,輕輕嘆了口氣。
前一晚值班,第二天上午查完房調休,來學校看過我,再回反方向的公寓。我抱著他微微傾斜的身體,有些心疼:“你不要這么來回跑了。”
“你是不是快放寒假了?”
“嗯,6號中午的票,媽媽讓我趕回去吃小年夜飯。”
“我5號值班……”
我感慨這年頭談個戀愛真是太不容易了,然后突發奇想,我們也是可以夜會的么。
5號傍晚,我拎著外賣,剛拐過停車場,就撞上了許久不見的小羽。她正下班往外走,看到我一臉驚訝地撲上來:“姐姐你怎么來啦?林老師的化療不是都完了么?”
“我——”我突然發現這是個陳述起來非常非常復雜的事情,遂長話短說,“來送飯。”
“給我么?^_^”
“……”
醫生下來的時候,小羽剛得知我是來給男友送飯的,正在“你戀愛了你戀愛了你居然突然就戀愛了啊啊啊”,看見醫生走過來,看看他再看看我:“啊啊啊,你們!你們你們!!”
醫生很自然地接過我手里的打包袋,看著她:“還不回宿舍?”
小羽迅速退了兩步:“哈,哈哈,顧老師再見!”跑遠了兩步,扭過頭,“師娘,師娘也再見!”
我多么希望,當時周圍沒有那么多人……
接下來的三個小時,兩個人吃飯,聊天,發呆,大眼瞪小眼,然后醫生說:“值班室的床是單人床,晚上是你站著,還是我站著,還是——嗯?”
“啊,我回學校了!”我從椅子上彈起來。
跟在身后的醫生笑而不語。
6號那天,醫生下班的時候,我已經坐上車了。
“路上注意安全。”
“嗯。”
“到了給我打個電話。”
“嗯。”
“過年要注意飲食作息規律。”
“嗯。”
“……你要不要和我每天通個電話?”
“……”有這么問問題的么?我囧了囧,“通好幾個——也是可以的啊。”
那天大年三十年夜飯,是和姨媽姨父表哥表嫂一起吃的。
酒足飯飽,表哥看著我:“丫頭,你嫂子都五個月了。”
“放心,壓歲錢我早就準備好了。”
表哥嘆了口氣,摸摸我的頭:“你嫂子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已經在和我談戀愛了。”
我撥開他的爪子:“嘖,曬幸福。”
表嫂笑道:“校校準備找什么樣的對象?”
“醫生!”我立即表態。
“好啊!”表哥。
“不行!”娘親。
我望著娘親弱弱插嘴:“醫生——穩定踏實有知識啊……”
娘親:“那你踏踏實實找個公務員。”
我瞬間蕭瑟了……
表哥:“找醫生好啊!我們醫院單身漢那是一卡車一卡車的!”
娘親:“免了,那粉紅的誘惑也是一卡車一卡車的。”
表哥:“您不能這么算啊,哪個行業都有花心的,也有癡情的。校校,你要是找我們醫院的,他以后要是敢對不起你,我削他跟切菜一樣一樣的!”
娘親:“你就算剁了他,已經付出的感情是收不回來的。”
你們要不要一副我已經被背叛被拋棄了的樣子啊……我看著這兩個明顯歪樓的人,徹底蕭瑟了:“我吃完了,你們慢慢聊。”
客廳里,表嫂慢慢走過來,坐在我身邊:“怎么?真找了一個醫生?”
“女人這么聰明,男人壓力會很大的。”我摸了摸表嫂已經顯懷的肚子,“嫂子,你有沒有后悔找了一個醫生?””
表嫂笑:“后悔啊,嫁給一個醫生一點不像想象中那么美好,可是,如果再來一遍,我還是會選你表哥。”她湊近我,聲音壓得很低,“舍得還是舍不得,自己心里最清楚。
我一邊看春晚一邊神游。睡覺前和醫生通電話,他很快嗅出了不對勁:“你怎么了?”
“醫生,你知道你們病區那xxx和xxx還有經常來竄門的xx是對你有想法的么?”
“……”估計醫生也沒想到我突然開了這么一個話題,“嗯,所以我從來不和她們單獨相處。”
“你都知道啊。”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遲鈍。”
“醫生……你周圍,的誘惑,太多了。”
那頭沉默了半天,聲音涼涼的:“林之校,你不會就因為這個理由,就這樣把我莫名其妙地槍斃了吧?”
我透過窗戶看向外面的天空:“顧魏,我平時沒這么遲鈍的,遇到你全都亂套了——”
“從小外婆就教我,話說七分滿,事做七分全,給自己留條后路。可是——我把最真實的自己毫無保留地暴露給你了。”我突然發現這是個很難進行下去的話題,“以后,不論我們是好是壞,不論我們能走到多遠,你都要告訴我,哪怕是——哪怕是什么不好的事。”
愛,就是給予對方最大的仁慈。既然我舍不得與你分開,那么就把所有的信任全部交付予你。
電話那邊沉默了很久。
“林之校,給你一年的時間,你用心看,把你想看的,都看明白。”
后來我才知道,就在三個小時前,面對旁敲側擊的家人,醫生對大家長說:“爺爺奶奶,我有對象了,人很好,過了年,我帶她來給你們看。”
隨后,一顆滿溢的心被我澆得透涼。
寒假結束返校,我剛收拾好行李,接到醫生電話:“我在你樓下。”
我外套都沒穿就跑了下去,卻頓在他面前,突然不知道手該往哪里放。
醫生看著我不做聲,慢慢地張開手,把我抱在懷里,輕輕地嘆了口氣。
我埋在他懷里,被他這個溫情的動作弄得眼淚差點出來。
“林之校,你的手往哪里鉆。”
“冷……”
“……晚飯吃了沒有?”
“沒。”
“跟我回家。”
“啊?”
就這樣,我第一次去到醫生——的公寓。
路上,我看著身旁開車的人。
“你什么時候有車了?”
“我什么時候說我沒車了?”
“以前沒見過。”
紅燈剎車,醫生轉過臉來:“很多事,你沒看見不代表它不存在。”
我嗅出了危險的味道,弱弱地說了聲:“你專心開車……”
到了地方,我被裹挾著進電梯,上樓,帶進門,然后,扔在了門口。
顧魏這個人,生氣的時候也不發火也不惱,臉上始終是一副高深莫測的云淡風輕,這種冷暴力其實最折磨——我……
我簡直就是硬著頭皮挑話:“毛主席告訴我們,不要為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所打倒,你家就在x市你還租房子住!”
“家太遠。”
“你不是有車么。”
“堵車。”
“地鐵。”
顧魏轉過來,露出森森白牙:“附近沒有地鐵站。”
這個人,不會是氣瘋了吧……
我決定賣身求榮,往前一撲,抱著他的胳膊:“醫生我好想你!”說得太急,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醫生遞過一杯水,很自然地轉換話題:“今天晚上別回去了。”
我渾身跟被雷劈過一樣,死盯著他。看著他泰然自若地削水果,恍悟:顧魏是個好同志,是我太邪惡了。
醫生筆跡:我不介意你邪惡一點。
顧魏的公寓,只有一張床,所以,我已經緊張到感覺不到緊張了。
我僵僵地躺在床上,渾身上下出除了內衣是自己的,其他全是顧魏的,這是一種怎樣的扭曲和羞澀啊……
正在我閉著眼睛思考“怎么就到了這一步了”的時候,顧魏從衛生間洗好澡出來。
我決定,繼續閉著眼睛。
聽著他擦頭發,喝水,關電腦,給手機充電,然后,關燈。
我本來已經放松下來的汗毛,在被子掀開的那一剎那,通通豎了起來。
“林之校,我們談談。”
我呼出一口氣,睜開眼:“談什么?”
“你對醫生這個職業有什么看法?”
“救死扶傷。”
“……婚姻方面。”
“普遍晚婚。”
“……戀愛方面。”
“沒有時間。”
顧魏徹底放棄了與我的溝通,躺下來把我撈進懷里,輕輕嘆了一口氣:“睡吧。”
我沉入一股淡淡的香皂味道里,聽著他沉穩的心跳,醞釀睡意,醞釀了五分鐘,睡著了。用醫生的話說,“一點適應障礙都沒有。”
其實,這次過年期間雖說發生了一些不算愉快的事情,但是也不無好處。兩個人少了一點相敬如賓的味道,情感似乎都——外放了一些。尤其是顧魏,雖然依舊是萬年笑臉,但是眼角眉梢的小情緒,是越來越明顯了。
接下來顧魏調休的兩天假里,我都被扣在了公寓——打掃衛生。事實證明,在用來增進感情的時候,四十平的公寓,也是可以打掃兩天之久的。
顧魏很好地解釋了“美男子戴上膠皮手套,依舊是美男子”這個道理。
我深深地懷疑他是在用洗衣做飯無所不能的完美家庭婦男形象誘惑我。
被誘惑的我在第三個晚上,已經能無障礙地在他低聲的絮絮叨叨里迅速入眠了。
三三:道行!兩天三夜就搞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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