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屹微涼的指尖輕輕貼著她的肌膚,忽然沒了動作。
察覺到他的停頓,溫檸眨了眨眼,“怎么了?是不是車里光線太暗,看不清楚?要不我往前挪一下?”
溫檸稍微往前坐了坐。
沈屹將眼中翻涌的情緒盡數藏起,幫她把項鏈扣環扣上,卻因為手的輕顫,扣了好幾次才終于扣上。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后背那處紅痕,咽了咽喉嚨,艱難開口:“你……今天一天都在家嗎?”
“怎么突然問這個?我今天去上班了。”
“沒什么,隨便問問。”沈屹抬手將她攬進懷里,指腹若有似無地擦過她的背部,很想把那抹刺眼的痕跡給擦去。
他只是克制地抱了她一下,便安靜地坐回駕駛位,斂眸一不發。
上班。
所以這次她的出軌對象是同事?
還是她在說謊,其實她今天根本沒有上班,一整天都在和別人約會?
距離酒吧那次才過去多久,她這么快就再次厭倦他了么?
這一次是單純的肉`體出軌,還是精神背叛?
男人默不作聲地坐在身旁,纖長細密的眼睫低垂,輪廓鮮明的側顏隱在昏昧的光線中,看不清楚神色。
精致的下頜骨往下,是凸出鋒利的喉結,時不時上下滑動,性感得要命。
溫檸的手自黑暗中悄悄伸到左邊,握住沈屹的手,然后像小魚似的鉆進他手掌和座椅之間的縫隙,指尖在他手心打圈。
癢意自手心傳來,沈屹的思考被打斷,終于回過神。
他深呼吸了下,側首看向她,“怎么了?”
溫檸眼底漾開淺淺的笑意,暈黃燈光給她整個人罩上一層柔和的紗,眼眉鼻唇無一不精致嫵媚,仿佛雨夜蟄伏在暗處等待獵物的妖精。
她水眸噙著霧氣,嗓音柔媚動人,“乞乞,你在南溪待了這么久,應該知道什么地方不會有人經過吧?”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車子后座。
地方倒是很寬敞。
沈屹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暗示,眸光倏地收緊。
在他手心打轉的動作并沒有停下,帶來讓人坐立難安的癢,一下下蠶食著他的理智。
思考了半分鐘,沈屹還是拒絕了,“去你家里吧。”
溫檸沒指望他能一下子答應。
沈屹這種隱忍又傳統的男人,要能毫不猶豫地答應這么“放浪形骸”的要求,那就不是他了。
“真要拒絕我?”溫檸眉尾微揚。
沈屹語氣猶疑地解釋:“在外面不太好。”
溫檸果斷抽回了自己的手,“那算了,你送我回家吧。”
她雙手抱臂,視線轉向窗外,態度冷淡下來。
送她回家,卻沒提讓他留下,意思是他送到了就走。
啟動車子前,沈屹低聲道:“我幫你系安全帶。”
“用不著,我自己來。”溫檸干脆利落地插`入安全帶卡扣,“咔”的一聲。
沈屹眼神微暗,若無其事地收回手。
他繃緊下頜,沉默地打開雨刷器,車燈照亮雨幕,撥開黑暗緩緩前行。
車里的氣氛驟然冷清下來,仿佛剛才情深意濃約會的主角不是他們。
沈屹腦子很亂,心焦難安,好似有昆蟲在啃噬自己的心臟。
他一邊想著溫檸身上的吻痕,一邊又想起自己上次拒絕她之后,她和別人在酒吧調情的場景。
溫檸如果想找別人是很容易的。
如果自己這次又拒絕了她,惹她生氣,她也會去找別人嗎?
甚至不需要特意去找,她已經有了出軌對象。
那個人也許不會像他這么古板,也許會答應溫檸的任何要求,包括在車上……
沈屹只是設想一下那個場景,就覺得自己快要被逼瘋了。
渾身氣血上涌,妒火在胸腔里烈烈燃燒,不斷炙烤著他的心。
掙扎半晌,在某個十字路口,沈屹還是更改了原本的路線。
溫檸認出這不是自己回家的路,“要去哪兒?”
沈屹握緊了方向盤,指骨泛起青白,嗓音壓抑,“我知道,有個地方沒有人。”
溫檸滿意地彎了彎眼睛。
她這個人有劣根性,就喜歡看沈屹這樣性格保守又極度清高的人,在她面前不斷地放低底線和自尊。
沈屹將車開進一處爛尾的公園,噴泉只挖了一半,地磚都沒鋪好,各種石料鋼筋堆積在一起,連個路燈都沒有。
這里早已荒廢,很少有人過來。更何況今天還下著雨。
車子停在樹林里,兩個人從前座轉移到了后面。
雨聲淅淅瀝瀝還在繼續,他們在封閉昏暗的車子里盡情擁吻,氣息聲高高低低。
雨水砸在不堪重負的樹葉上,又從葉尖滴落至車頂,迸濺出一朵朵小水花。
深色的防窺膜將車內景象遮了個嚴嚴實實。
溫檸推開沈屹,探身去副駕駛的位置拿自己包里的東西,細白腳腕松松垮垮地勾著高跟鞋的系帶,在沈屹視野里上下晃蕩,像一葉飄零小舟。
趁她思緒迷離,防備最松懈的時候,沈屹忍不住捧住她的臉,將壓在心里一路的問題問了出來,嗓音無端低啞,“溫檸,你出軌了嗎?”
他在黑暗中緊盯著她的臉,不想錯過她任何一點表情。
溫檸瞳仁微微放大,很快又迷蒙地瞇起眼,“沒有。”
“沒有就好。”沈屹親了親她汗濕的額頭,精瘦的手臂用力,將她抱得更緊。
可在溫檸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臉色卻蒼白得難看。
沈屹沒辦法投入,滿腦子都是她和別人親密的場景。
他知道從溫檸這里是問不出什么的,就算他問了,她也有無數借口來解釋。
溫檸對付他簡直易如反掌。
從上次酒吧到這次的吻痕,這么短的時間內,溫檸再次出軌,讓沈屹很不安,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他怕這兩次是同一個人,怕溫檸和那個人是認真的。
沈屹對溫檸的要求很低,他可以接受溫檸像學生時代那樣,因為一時的新鮮感和別人曖昧兩三天,反正她對他們也不會上心,覺得沒意思自然會和他們分開。
但他不能接受溫檸愛上別人。
他都沒得到過她的愛,她怎么能去愛別人呢。
溫檸怎么能去愛別人呢。
溫檸慵懶地倚在沈屹懷中,明亮的眼眸半闔,妝容微亂,幾縷汗濕的卷發黏在側臉,有種跟平時截然不同的野性美。
車窗開了條縫,冷風順著縫隙爬進來,卷走了燥熱,帶來混著泥土香氣的沁涼。
“我有點困了。”
“我送你回去。”
“好。”
溫檸坐回副駕駛,枕靠著車窗漸漸睡著了。
沈屹關嚴了車窗,車開得很慢,時不時在等紅燈的間隙看一眼她的睡顏。
-
溫檸做了一個夢。
夢里,她正跟初戀在一起。
雖然他們不在同一所學校,但離得并不遠。
溫檸知道初戀今天會打掃空教室,就想偷偷跑過去,給他一個驚喜。
那天夕陽如輪,日色漸暗,天邊有熾烈的暖橘色晚霞。
她穿著木耳蕾絲邊的白色吊帶裙,柔順的長發披散著,發尾微卷。額邊綁了細細的麻花辮,用珍珠小雛菊發卡束在腦后。耳朵旁的兩綹發絲挑染成了綠色,像森林里跑出來的小妖精。
放學后的教學樓一個人都沒有。
只有她歡快的腳步聲,踢踏踢踏地上樓。
溫檸一路跑到樓道盡頭,來到空教室前。
窗戶沒關,她踮起腳,偷偷掀開窗簾一角往里看。
教室兩邊白色薄紗窗簾緊閉,沒有風,只有昏暗朦朧的光線透進來。
后排胡亂堆放著無人認領的舊桌椅,像是一座寂寞的,灰撲撲的廢墟山。
有套桌椅被人單獨拉了出來,擺在教室正中間,前后左右都沒有同伴,顯得孤零零的。
那個少年就坐在那里。
他輪廓清瘦,靜坐在昏昧的光影中,手撐著側臉,正在想事情。
溫檸沒看清他的臉,下意識以為他是自己男朋友。
于是她輕手輕腳地推開后門,踮起腳尖靠近。
卻因為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不小心撞到了桌子角,發出刺啦的聲音。
少年的注意力被吸引,回頭看過來。然后目光便黏在了她身上,再也移不開。
溫檸不再掩藏自己的行蹤,大大方方地朝他走過去。
來到單獨的那張桌子旁,她熱情地用雙手捧住少年的臉,笑著道:“我來看你啦,驚不驚喜?”
少年黑眸一瞬不瞬地望著她。
溫檸低頭親了親他的唇。
出乎意料的柔軟,好像跟初戀不太一樣,她當時卻沒注意到。
親了幾下,溫檸心血來潮,突然想試試在電視里看到的熱`吻。
于是大著膽子頂開他的唇齒,輕顫著探入。
女孩好奇地探索陌生領地,被她抱著頭啃嘴巴的少年一直沒有回應。
他就像是被什么東西魅住了心神,網住了四肢,難以動彈。
過了會兒,溫檸終于后知后覺地發現有點不對勁。
怎么感覺這人身上的氣息,跟男朋友的有點不一樣。
而且他怎么一直不說話?
心里咯噔一下,溫檸慢吞吞地松開了抱住他腦袋的手。
這才朦朦朧朧看到他的面容輪廓,確實跟初戀不太一樣。
“不好意思啊。”溫檸小聲道歉。
沒得到回應,她又接著道:“對不起,我認錯人,把你當成我男朋友了。”
這句話不知道哪里刺激到了對面的人,他忽然站起身握住她的肩膀,覆上她的唇。
他比她高出很多,明明身形瘦削,抓在肩膀上的手卻像是鐵鉗,難以撼動。
他的動作同樣青澀,卻透著說不出的焦躁。
不僅把她剛才做的事情都還了回去,甚至要得更多。
溫檸都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跟自己有仇。
不然為什么親得這么用力,像是恨不得把她整個人都生吞了,徹底融入他的身體。
溫檸覺得吸進肺部的空氣越來越少,幾乎快要窒息。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一把推開他,沖出了教室。
溫檸怕那人追出來,提著一口氣往樓道另一頭跑。
那天的夕陽太過刺眼,她抬手擋在眼前只顧著奔跑,連自己的麻花辮散落下來都沒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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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檸,溫檸?”
誰在喊她?
溫檸從夢境中掙脫出來,睜開了眼睛,對上沈屹關心的目光,“上去睡吧,免得感冒。”
“嗯。”她揉了揉太陽穴,思緒還有些短暫的不清明。
忽然夢到少時的一件事,讓她覺得十分新鮮。
她都快忘了自己也曾有過咋呼冒失,像一朵張揚的大喇叭花的時候。
只是有兩點讓她有些在意,一是沒看清那人的臉,不知道她人生中第一次熱`吻是和誰。
二是,夢里那人最后看向她的眼神,似乎壓抑著無數的委屈和難過,隱隱泛著水光。
可她不記得自己那時候還渣過誰,更想不起來他的委屈來自于何處。
“走吧。”沈屹繞到她這邊,拉開了副駕駛的門。
“噢。”溫檸披著他的外套下了車。
剛走上臺階沒幾步,溫檸轉眸看了眼身邊的男人,然后停下腳步。
“怎么了?”沈屹奇怪地問。
溫檸眨了兩下眼睛,搖頭,“沒什么。”
剛才有一瞬間她忽然覺得,沈屹安靜幽深的眼神,跟夢里那個男生的眼神重合在了一起。
剛下過雨的樓下蕭肅風寒,一陣夜風吹來,溫檸沒再多想,趕緊進了樓里。
送她回到家,沈屹獨自下了樓。
可他并沒有離開,而是將車開到一個偏僻的地方,耐心地坐在車里。
他目光沉靜地盯著公寓樓大門,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不知道這其中會不會有人和溫檸有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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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每次沈屹送溫檸回家,都會換個地方再等一段時間。
可他沒見到溫檸和任何男人同進同出,也沒見到和視頻里那個男人長相相似的人。
時間一長,沈屹不由得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難道是他錯怪溫檸了,其實溫檸并沒有出軌?
那天的紅痕也并非吻痕,而是一塊普普通通的印記?
沈屹不知道自己應該相信哪個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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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舒揚已經開學,這會兒正忙著軍訓呢。
據他說自己被曬黑了很多,都不好意思跟溫檸打視頻電話了,平時兩個人只會打電話聯系。
這天打完電話,溫檸想起了聞堯。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沒立刻把上次的事告訴沈屹,但有把柄握在別人手里,心中總歸不舒服。
溫檸決定不能再等下去,主動發消息給聞堯:有空嗎?
聞堯警惕地問:你要干什么?
溫檸:談談上次的事兒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