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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大禹治水、夏啟“家天下”的秘密傳說

                戰火

                八大方霸之一的昆吾已經丟失了接近一半的領地。

                東線的領土并入商國,南線的領土則歸祝融之主所有。不過此時此刻,完全淪為戰場的昆吾國卻正處于難得的和平之中。這短暫的和平不是由于夏商雙方達成了妥協,而是因為夏商雙方都在準備著更大的戰爭——昆侖玄戰。

                夏商高手將上昆侖決戰的消息傳遍天下,但真正知道昆侖是怎么一回事的人卻不多。而夏商雙方將由什么人出戰則更撲朔迷離。不過祝融的高級將領已經接到通知,他們的國主羋方將不會上昆侖,而是作為東方聯軍在東南戰線上的壓場人物。祝融的巫師術士,將由祝融的高手祝融火巫率領前往昆侖參戰。

                不過這一切,似乎和馬蹄沒有什么關系。

                逃出夏都以后,馬蹄帶著哥哥回到了祝融城。他雖然不在這里出生,但在這里活得最久,這個地方也算是他的故鄉。他曾受雇于一個祝融的商人,到了巴國之后殺其主而奪其財,之后害怕事情被人發現,一直不敢回去。但以他現在的本事,要擺平這點小事早已不在話下。回到祝融以后,剛好碰上祝融城因戰事募兵,他馬上去報了名。以他現在的本事和“從小生長在祝融”的經歷,輕而易舉地成為祝融新軍的一名小卒。一年多的游歷讓他成長了許多,他沒以前那么浮躁了,本事越來越大,人卻越來越從容。雖然他認識商國儲君,認識祝融少主,但在軍中一點也沒透露,也沒擺出半點高手的架子來,恪盡職守做一個小卒。

                過了不久,隨著戰事的擴大,祝融越來越深地卷進夏商大戰。祝融與昆吾本來都是祝融氏之后,但數百年的繁衍,關系早已淡漠。成湯的意思很明顯,一旦東方得勢,祝融將取代昆吾成為祝融氏之嫡系、南方的新方霸。

                在這個默契下,羋方便顯得很賣力,祝融的軍隊毫不保留地融入到商國軍隊之中,馬蹄身邊的戰友,也多了許多東方諸國的人。

                有莘不破到達夏都之前,東南戰線本已處于冷戰熱戰交替的緊張狀態。有莘不破一出夏都,東方馬上發動攻勢。這幾個月來大戰凡七,小戰數十,馬蹄積功累進,先升為十夫長,在夏商停戰前又升為百夫長。這樣一個小小的將領和有莘不破、羿令符等人的地位相比簡直不值一提,甚至也難以匹配馬蹄現在的真正實力,但馬蹄并不著急。他知道有一天他一定會站在他們面前,并讓他們大吃一驚:眼前這個馬蹄,真的就是以前認識的那個馬蹄嗎?

                想到這里,馬蹄就笑了。

                “真不知道要停戰到什么時候啊。”馬蹄的戰友,一個叫彭陸的百夫長感嘆說。

                馬蹄道:“你很希望打仗嗎?我記得你很討厭打仗的。”

                彭陸是東方彭國[5]之人,據說還是一個名人的兒子,可是他討厭戰爭,但每次沖鋒又總是跑在最前面,這是馬蹄喜歡這個同袍的原因之一。

                彭陸道:“我不是希望打仗,而是希望快點打完。你也知道,我們這次停下來不是因為雙方要和解,而是因為要先進行那什么昆侖玄戰。嗯,馬蹄,昆侖玄戰是什么,你知道嗎?”

                馬蹄遙望夏都的方向,出了一會神。其實他是能猜到一些端倪的。吃了靖歆之后,馬蹄不但得到了那個方士的部分力量,也得到了他的部分智性記憶。不過靖歆對于昆侖的概念也很模糊,只知道那里可能有不死果,而且住著天神——但這些在靖歆那里都只是傳說而已。反倒是從烏懸那里,馬蹄知道了一些更可靠的信息,不過涉及的內容相對來說則狹窄得多。

                “那個昆侖,好像其實不在這個世界上。”馬蹄說。

                彭陸道:“其實,昆侖曾經在這個世界上的。”

                沒想到彭陸居然好像知道昆侖的情況,馬蹄訝異起來:“我也曾聽一個讀過書的人說,昆侖在大地中央,可是你說,大地的中央哪里有個叫昆侖的地方?現在你又說昆侖曾經在這個世界上……什么叫曾經在這個世界上?”

                “昆侖曾經在這個世界上,是天帝在這個世界的中央所營造的一個人間神界,但后來因為什么原因整個空間被切割出去了。”彭陸說道,“所以現在如果還要進出昆侖,大概是需要由一些很厲害的人來打開一條從這里前往昆侖的通路,然后才能讓這個世界的人過去吧。不過似乎不是所有人都能過去的。”

                馬蹄道:“是啊,據說能去的只有火巫大人那樣的高手。據說這次商國也派了很多人去。說實在的,我真的不明白干嗎要到昆侖去。打仗就打仗嗎,跑那么遠干嗎!”

                馬蹄心想自己多半沒機會上昆侖參加這次令人向往的玄戰,說這句話只是發發牢騷,心中以為這是個討論不下去的話題,誰知道彭陸竟然道:“我想去昆侖進行玄戰,應該有一定的道理吧。”

                馬蹄奇道:“有什么道理?”

                彭陸道:“我雖然從小住在家里,但這次出來打仗,卻也曾親眼看見有個高人硬生生把一座山給推倒了。”

                馬蹄點了點頭。跟有窮商隊有了接觸之后,類似的事情他早已見怪不怪了。

                彭陸道:“你想啊,那樣的高人,這世上一定不止一個。要是幾個或是幾十個這樣的人打起來,那可就不得了啦!馬蹄,你大概也聽過四大宗師、三大武者吧?”

                馬蹄道:“當然聽過。”

                彭陸道:“聽說這些人都是震震腳就天崩地裂的人。還聽說這些人有的幫助商國,有的幫助夏人——天啊,那一定會打起來的。我們倆打架,無論輸贏,最多賠上一條性命。這些人要是打架,一個不小心,那不是把全世界都賠進去了?所以我想,那個建議上昆侖去打的人一定很有仁慈之心,他大概是不想這場玄戰給這個世界帶來太大的傷害吧。”

                馬蹄聽得呆了,直直地看著彭陸,仿佛第一次見到他一樣。

                彭陸道:“怎么了?干嗎這么看著我?”

                馬蹄道:“你怎么懂得這樣一番道理?”

                “可能和我父親的教誨有點關系。”彭陸道,“也可能只是看死人看得多了,有時候不用打仗的時候,便看看天,看看日月,看看星星,想些事情。”

                馬蹄嘆道:“我去過孟涂,去過夏都,說真的,達官貴人、高手宗匠見過不少,但能說出這番道理的人,卻也沒幾個了。”

                彭陸笑道:“是嗎?我倒不這么看,也許很多人有這種想法的,只是他們沒說出來而已。馬蹄,你說玄戰之后,這個世界會怎么樣?”

                “我不知道。我只是……”望著夜空,馬蹄道,“我只是忽然很想到那個所謂的昆侖去看看。我自從聽到這個名字之后,就總是覺得那里有個地方是屬于我的。”

                “是嗎?”彭陸道,“不過那個地方應該不是我們想去就能去的吧。再說,我們這樣的小人物,去到那里也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

                “但我卻一定要去的。”馬蹄道,“我總覺得,只有在那里才能治好我的病。”

                “病?”彭陸關切地問,“你生了什么病?”

                “餓病。”馬蹄道,“我的肚子,每天都因為吃不飽而受盡折磨。”

                彭陸笑道:“原來是這個啊。你都是百夫長了,伙食應該夠才對啊。我們兩隊的軍糧是一起的,我記得亞旅[6]大人沒克扣我們的軍糧啊。”

                馬蹄嘆道:“那點東西,你們吃是夠了,卻根本沒法解決我的問題。”

                彭陸笑道:“沒想到你這么能吃,那你就努力點吧。等做到了千夫長,就不會有這個問題了。”

                馬蹄搖頭道:“不夠不夠。”

                彭陸訝然道:“還是不夠?不會吧!你可知道千夫長的俸祿有多少?”

                馬蹄道:“我都說了,我的肚子餓是一種病,不是吃多少糧食就能填飽的。”

                彭陸道:“那你看過大夫沒有?要不仗打完之后,你跟我回家,我父親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夫。”

                馬蹄道:“大夫?沒用的。我記得有一個人對我說,只有吃下天下間最難吃的東西,才能徹底根除這餓病。”

                彭陸道:“天下最難吃的東西?那是什么啊?”

                馬蹄嘆道:“不知道。她沒說,大概她知道的也只有這么多。不過我想,那東西也許在昆侖。”

                彭陸道:“但我們沒法上昆侖啊。就算你有機會上去,在那里進行玄戰的情況下,只怕也很難找到那最難吃的東西吧。”

                馬蹄道:“也許吧。不過我有預感,我總有一天能找到的。”

                彭陸道:“希望如此。不過在那之前你怎么辦?”

                馬蹄道:“先找東西頂著啊,比如說……”

                彭陸道:“比如說什么?”

                馬蹄猶豫了一下,說道:“我跟你說,你可別嚇著。”

                彭陸笑道:“放心,我沒那么膽小啦。”

                “嗯。”馬蹄道,“一般來說,越有靈性和力量的東西,越能治我的餓病。我曾吃過一小片好東西,足足有三天不覺得餓。”

                彭陸喃喃道:“有靈性的東西啊……比如狗?”

                馬蹄道:“狗?狗哪里比得上人!”

                “人?”彭陸大吃一驚,隨即以為馬蹄在說笑。

                馬蹄道:“是啊,人。在這幾個月的戰場中,我吃了不少人。一開始是饑不擇食,偷偷地在戰后挖尸體吃。后來發現那些腐爛的尸體根本解決不了我的問題,于是就找那些強壯的人,在他們臨死之前把他們身體中最精華的部位吃了。慢慢地我知道了,我的胃渴望的不是他們的血肉,而是他們的生命。再后來我發現,一個人越勇敢,越聰明,胸襟越廣闊,他們的生命越有味道。也就越能止我的餓!雖然是我在吃著他們,但到后來卻是被吃的人在改變我!我慢慢地討厭那些卑怯、愚蠢、目光短淺的家伙,這樣的人現在就算我肚子餓得像火燒,我也絕不吃他!不但如此,我還把以前吃過的那些人卑怯、愚蠢的部分吐了出來,拉了出來,排了出來!總之,我感到我其實不是為了吃東西,而是為了……怎么說呢?或許可以說,我想追求一個完美的生命。”

                彭陸道:“完美的生命?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馬蹄道,“只是隱隱約約想去追求罷了。彭陸,你現在知道我吃人,還怕不怕我?”

                彭陸是出生于教養良好家庭的良家子,以為馬蹄剛才說的只是寓,因此搖頭道:“不怕。”

                馬蹄道:“將來如果你戰死了,在臨死之前,能不能讓我吃?”

                彭陸笑道:“我在軍隊中可是出了名的膽小和笨拙啊。你不是很討厭卑怯、愚蠢的人嗎?”

                “不是的,那是別人不理解你而已。”馬蹄道,“現在看見過你沖鋒的人都應該知道,在和平時期處處忍讓的彭陸有多么的勇敢,而且我覺得你雖然地位很低,卻有一顆仁者的心。我不希望你的胸襟隨著你的死亡而死亡。所以……請你讓我吃吧。”

                當年事

                要出發前往昆侖了,但有莘不破還沒有找到雒靈。

                “你的心很亂。”師韶按住弦,“在擔心雒靈嗎?”

                “嗯。”在夏都,還會叫他不破、稱他妻子為雒靈的就只剩下眼前這個樂師了。不破很珍惜這兩個稱呼,特地懇請師韶莫要改口。“難道你和靈兒一樣,也能聽見別人的心聲?”

                師韶道:“音樂,本質是一種交流,而且是雙向的。你的心亂,我的弦也會感應到的。”

                有莘不破道:“祖父和師父讓我別太擔心,但我怎能不擔心?在這節骨眼上,丟下家,丟下孩子,一聲不吭走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師韶道:“王上和尹相讓你不要擔心是有道理的。雒靈現在的修為直迫乃師,甸服一戰之中,甚至連都雄魁大人也被她騙過。由此可知天下間能夠傷害到她的人已經不多了。”

                有莘不破道:“不多,那就是還有幾個。”

                師韶道:“就算有一二人有這個本事又有這個動機,此刻怕也為著昆侖之事而無暇旁顧了吧。”

                有莘不破道:“其實我最怕的,就是會在昆侖見到她!”

                這次連師韶也沉默了,因為他也考慮過這個可能。

                有莘不破道:“心宗的事情,連師父也不是很清楚。其實……我偶爾總感到這個門派不像太一宗那么光明。”

                師韶道:“心宗原也不是邪道,其傳承出自炎帝,不過自軒轅得天下后就被壓制,近數百年來更是被邊緣化,因此門人的行事有時候不免偏激。其實不但是心宗,洞天派和血門也有類似的問題。”

                有莘不破皺眉道:“洞天派也就罷了,血門那種歪門邪道,除了實力上確實兇橫之外,我可看不出有什么可以和其他三宗相提并論的。”

                師韶微微一笑,道:“你這么說就太過了。不錯,仇皇大人為了奪取道術正統的地位確實做得很過,都雄魁大人又以惡替惡,流毒更甚!不過三百年前,四大宗派中成就最大的卻是血宗。甚至可以說,那個年代的血宗是四大宗派存亡斷續的關鍵。當其盛時,太一、洞天、心宗都賴血宗宗主而得以延續。”

                有莘不破奇道:“有這等事?”

                師韶道:“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位前輩的事情,我知道的很少,但尹相應該知道得很多,他沒跟你提起過嗎?”

                有莘不破出了好一會神,才道:“大概是因為我以前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師父才沒對我說。唉,要是沒有遇到江離和雒靈,我對四大宗派的事情根本就提不起勁來。我以前只喜歡聽血劍宗、季丹大俠他們的故事。那時候還以為四大宗派的宗師大多都是躲在神山古廟里靜靜修行的人呢。嗯,你剛才說的那個血宗宗主姓什名誰?這么厲害!”

                師韶道:“他沒有姓。”

                有莘不破奇道:“沒有姓?”

                師韶道:“那位血宗宗師,生于大夏仲康[7]年間。是斟尋國[8]的一個奴隸之子。或是不知姓,或是沒有姓,一開始,大家都叫他阿靡。”仲康是大夏第三個王,不過在大夏第二個王太康年間,大夏政局混亂,東方有窮氏首領后羿趁機奪取政權,夏人被迫遷徙,可以說夏王仲康已無共主之實。

                有莘不破道:“是真英雄不問出身。”他說這句話,卻是想起了同樣出身貧賤的伊摯。

                師韶道:“夏王仲康之時,太一宗作亂,荼毒天下……”

                有莘不破愣了一下,道:“太一宗作亂?你是不是說錯了?”

                師韶道:“宗門本身無善惡,為善為惡,都在于所傳之人。”

                有莘不破聽了這句話沉默良久,方才點了點頭。

                師韶道:“那時太一宗的宗主廢天時、亂甲乙,四大宗派均受其害。后來禍亂雖然平息,但四大宗派都受到極大的損傷,偏偏那時候又遭逢后羿、寒浞[9](zhuo)之亂,那幾十年間,各派非但沒有機會休養生息,反而要隨時卷入問鼎天下的亂流之中。那位大宗師就生長在這個時候,當第三代夏王仲康駕崩的時候,他還是個少年。”

                太康、仲康年間,射正后羿憑借武力奪取了政權,夏人退居一隅,依附同宗的斟尋氏,僅能保有九鼎,有家而無國,有道統而無天下。再后來連九鼎都丟失了,而后羿則被他的大臣寒浞所軾殺,寒浞殺了后羿之后,還將他煮成一鼎肉湯,命后羿的兒子吃下去,后羿的兒子不忍,也死在寒浞刀下。這些夏朝往事,有莘不破倒也知道。

                師韶道:“寒浞殺了后羿之后,仍然襲用有窮的國號,娶了后羿的少妃純狐[10],生下兩個兒子,一個叫澆,一個叫豷(yi)。澆長大之后,統領大軍滅了斟尋國,殺死了第四代大夏王相。阿靡早年曾追隨后羿,后來見寒浞執政,不恤百姓,殘暴不堪,于是揭竿而起,引領夏、斟尋遺民反抗寒浞的統治,經過多年斗爭,終于推翻了寒浞,立第四代夏王的遺腹子少康為第五代大夏王,大夏由此中興。”

                有莘不破怔怔聽著,聽到這里,突然一拍大腿道:“你說的這些事情,不是斟尋一宗做的嗎?”

                師韶微笑道:“斟尋一宗就是阿靡。斟尋是他的母國,不是他的姓;一宗是各派弟子的敬稱,也不是他的本名。現在鎮都四門中的山鬼,就是他的后人。”

                有莘不破道:“原來如此。我也曾聽過他的事跡,可從來不知道他原來是血宗的宗師。”

                師韶道:“到了夏王少康平定天下的時候,四宗傳人已經損折殆盡。斟尋一宗重建九鼎宮,整理太一宗遺法;踏遍天下尋到洞天派傳宗之發;晚年鉆研離魂之道,甚至有傳說他曾渡過弱水找回心宗遺法——雖然最后這個傳說并不可靠,但他的努力惠及四門,則是大家都承認的。據說昆侖四界如今的形態,也是在他手里鼎定的。”

                有莘不破聽得出神,過了好久才道:“后來呢?這位斟尋一宗怎么樣了?他們血門在不被殺的情況下是能長生不死的,難道他也被他徒弟殺了不成?”

                師韶道:“究竟他是得道棄世,還是被他徒弟所弒,外界眾說紛紜,他的門人則三緘其口。斟尋一宗學問廣博,家師曾道他或許是軒轅黃帝以后最接近混一四宗的人。不過傳承了他血門衣缽的人,你卻是見過的。”

                “我見過?”有莘不破心念一轉,驚道,“不會是天山那個老妖怪吧?”

                師韶道:“不錯。斟尋一宗活動的時間極長,至遲在第十代大夏王不降的時候還有人見過他。算來仇皇大人輩分甚高,不過四宗并非同門,因此仇皇大人出山之后只是與你的師祖申眉壽大人、雒靈的師祖妙無方前輩等平輩論交。唉,仇皇大人和斟尋一宗性格大異。斟尋一宗那樣的地位,卻沒有掌控道統正宗之心,天下大定之后便歸隱山林。而仇皇大人則欲心極熾,為了顛覆太一宗在夏都的百年根基,竟然不憚于惑亂夏主,搞得政局大亂。此后一直躲在荒僻之地的心宗也不甘寂寞了,本來,夏桀英勇神武,有祖上之風。可自從十年前妺喜娘娘入宮,一切就都變了。”

                說到這里師韶停了下來,有莘不破知道他為什么停下,只是道:“你放心,靈兒待我不同的。”

                師韶道:“我遇到你在雒靈之后,因此也說不上你在遇到雒靈之后是否有很大的改變。但……但我總覺得你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

                有莘不破道:“遇到她之后,我確實改變了許多——但卻不是因為她一個人。江離、羿令符、桑谷雋……這些朋友對我的影響都很大。雒靈只是其中之一。其實,雒靈從來都沒跟我說過話,她永遠都是站在我背后,在某些時候,我甚至感覺不到她的存在。而且也常常不知她在想什么。感覺上,靈兒她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是個女孩子,一個很平凡、很簡單的女孩子,簡單得你一看到她的眼睛就能知道她的心。但在另外一些時候,她的心又變得那么撲朔迷離。在這種時候,我就會感到自己完全無法了解她。特別是和那些宗門理念有關系的事情,我根本就沒法介入。朋友中在這種時候能和她交流的,或許只有江離。在某些時候,當他們兩個用眼神交流的時候,我感到自己完全是個局外人。”

                師韶嘆了一口氣,沉默著。他與有莘不破的友情雖然可貴,但和江離、羿令符等人相比,畢竟隔了一層。對此他無法介入,也無意介入。

                有莘不破道:“靈兒的安全,其實我可以不擔心。正如你所說,如果她是那個心宗的傳人雒靈,那大概沒什么人能害得了她吧——就算是面對血祖,她也未必就束手無策。可是我還是怕,怕此刻離家的不是心宗的傳人雒靈,而是那個平凡而簡單的靈兒。江離禍福難測,羿令符棄我而去,桑谷雋又……又和我生分了,靈兒啊,你可千萬別出事,要不然,我該怎么辦?”

                師韶道:“不破,莫要想太多了。昆侖之戰魔障重重,你若心里有個結,只怕會被夏人有機可乘。”

                “夏人……”有莘不破道,“昆侖上的夏人,我根本不放在心上!就算是面對都雄魁我也不怕。除非……除非是他。如果他不是被人控制又站在我的對立面,那我可真不知該怎么去面對。”

                師韶似乎沒有聽出有莘不破的弦外之音,只是嘆息道:“唉,這次上昆侖玄戰,雙方實力難分軒輊,我們其實并無勝算,伊摯大人曾去懇求一位高人為天下蒼生而出山相助,可惜被那位高人婉拒了。”

                有莘不破更是驚奇:“什么大人物,值得師父親自去請?”

                師韶默然了片刻,才道:“也是血宗的一位大宗師,一位比斟尋一宗輩分高得多的大人物,據說當年斟尋一宗能夠領悟血宗奧秘,就是從他那里得到的傳承。不過這位前輩修為雖高,卻并未繼承血宗掌門,平素只務養生,不肯介入天下紛爭,就連這一次玄戰,伊摯大人前往邀請他也不肯出山,只是沒禁止他的子孫為所在國族效力。據說上一次席卷天下的甘之戰他的態度也是如此。”

                有莘不破愣了一下,隨即駭然道:“甘之戰……那不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嗎?”

                師韶道:“對。”

                有莘不破道:“你是說,那個前輩從甘之戰的時候活到現在?”

                師韶道:“其實不止,他是堯帝時代的人了,大禹鑄九鼎制《山海圖》他也曾參與,但自那以后,他就再也不介入任何世事了,無論是什么樣的天地大變都置身事外。”

                有莘不破駭然道:“這個前輩究竟是誰?”

                “他姓彭,名鏗,因輩分奇高,因此知道他的人都尊之為彭祖。”師韶道,“據說他最小的兒子現在就在前線,不過那個年輕人似乎并沒有多大的神通。”

                夢中夢

                出發之前,江離做了一個夢,夢見了若木。江離知道自己在做夢,可卻不愿意醒。九鼎宮這個地方,孤寂得幾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淌。好容易見到親人,哪怕只是一個幻象,江離也不愿意失去它。

                “師兄……”他像一個小孩子一樣跑了過去,想抱住若木,卻一把抱住了若木的腿。然后他才發現若木不知什么時候變得那么高大。江離看看自己的手,看看自己的臉,才明白過來:不是若木變得高大了,而是自己真的變成了一個小孩。

                “師兄,我怎么變成小孩子了?”

                若木笑了笑,卻不說話,把小江離抱起來,親一親,便放下他向外走去。

                “師兄!別走!別丟下我一個人……師父也走了,我……”

                他不斷地追趕著,但若木的身影卻越來越遠,終于一陣恍惚,江離醒了過來。

                夢醒之后,他發現自己已經不在九鼎宮,腳下是一座孤峰,峰下是滔滔洪水,身邊坐著一個老人。

                江離問道:“老人家,這里是哪里?”

                “這里?這里是羽山。”

                羽山?自己怎么會來到這里呢?還有腳下這洪水是怎么回事?羽山應該沒有發洪水才對啊。還是說下面的人對天災知情不報?

                “老人家,這個地方的洪水泛濫了多久了?”

                “多久?忘了。也許幾十年了吧。唉,一直都沒治好。”

                “幾十年?”江離心中一驚,隱隱感到自己發生了不尋常的事情。

                果然,那老人說道:“如今堯帝在位,主圣臣賢,為什么上天還要生民遭這樣的罪啊!”

                江離心道:“堯帝……難道我回到了堯舜時代?”

                沿著洪水,他走入一座土城之中,祭臺上坐著五個老者。中間那老者頭戴黃冕,身著黑衣,遠望如云之覆渥,往就如日之照臨,對其他四個老者說道:“如今洪水滔天,浩浩蕩蕩,懷山襄陵,百姓不勝其擾。四岳,吾欲求能治水之賢人,汝等舉之。”

                “四岳?”江離心道,“那說話這位就是堯帝了。”

                只聽四岳中的一位說道:“顓頊五代孫中,有名曰鯀(gun)者甚賢,可以任職。”

                江離聽到“鯀”字心中一跳,心道:“那是我的祖先啊!我大概還是在做夢,只是這夢怕有些來歷。”

                堯帝道:“鯀為人違背教命,毀敗善族,不可。”

                “如今還未能找到一位能比鯀更合適的人選,不如就讓鯀試試吧。”

                堯帝沉默良久,頷首道:“好吧,且聽你們的,讓他試試。”

                江離心道:“我的這位祖宗,是什么樣子呢?”心念未已,突然間霹靂大作,天空裂開一道縫隙,一個女人跳了出來,懷中抱著一團東西,那裂縫隨即彌合。

                江離心道:“這女人就是鯀嗎?她懷中所抱,就是從九天之外偷來的息壤[11]?”

                鯀以息壤筑堤建壩,東邊水來筑東邊,西邊水來堵西邊。用息壤筑的堤壩,每天夜里都會自己長高。但息壤長高一尺,那水就升高一丈。她勞碌了整整九年,堤壩越筑越高,但水患卻越來越嚴重。

                終于,在她任上的最后一個年頭,堯帝命令舜行狩四方,舜見鯀治水無方,奏明了堯帝,命人將鯀押上羽山,以九天之雷擊殺了她。

                當鯀就死的那一剎那,江離心頭狂跳,一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道:“害怕?”卻是若木的聲音。

                江離沒有回頭,只是回答道:“鯀……她就這么死了?”

                “嗯。”

                “那她的兒子——我們的始祖禹呢?”

                鯀死了之后,尸體卻沒有僵化,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的腹部裂了開來,一個嬰兒爬了出來。不知道為什么,江離看不清這個嬰兒的臉。他問師兄:“他從母親尸體中爬出來的那一刻,心里在想什么?”

                若木嘆道:“我也不知道……”

                禹長大之后,做了司空[12]。舜帝聽從了四岳的舉薦,命他治水。禹對母親的失敗耿耿于懷,他決心繼承亡母之志,完成鯀沒有完成的治水大業,他勞身焦思,將心力全都放在治水上面,整整十三年過家門而不入。在伯益等人的幫助下,禹改湮法為導法,開九州,通九道,陂九澤,度九山,終于導九河入海,大功告成。

                江離嘆道:“我們王朝,就是從這里開始。”

                若木道:“但我們這個神州卻并非從這里開始。自軒轅黃帝以來以至于堯舜,國號雖異,卻有明德一以貫之。所以這個神州,已有千年。而在軒轅黃帝之前,再追溯上去,尚有數千年……”

                江離回頭目視若木,若木卻正目視遠方。江離心道:“這氣息是師兄沒錯,甚至這話也是師兄的口吻。但眼前這人卻絕不是師兄。到底是誰把師兄請出來引我做夢?”

                大禹鑄九鼎,制《山海圖》,傳《山海經》,華夏文明在他的手里達到新的巔峰。他即位十年后,東巡到會稽時病死了。

                大禹曾經指定伯益作為繼承人,按照禪讓制度,他死后就該是伯益繼位,但伯益輔佐大禹時日尚短,勢力未曾鞏固,大禹之子啟為了自己登基,就殺死了伯益,即天子之位。

                江離道:“這就是家天下的肇始。”

                若木道:“不錯。”

                夏啟不遵禪讓體制而成共主,東部強族有扈氏不服。夏啟挾新興國家的強大軍事力量東征,在甘(今河南洛陽)大勝東部強族有扈氏,征服了東方大大小小的部族,以尸山血河奠定了大夏作為天下共主的基礎。

                江離目不忍睹,說道:“這就是開國之戰!”

                若木道:“不錯。”

                江離道:“那太一宗呢?太一宗在哪里?”

                若木道:“在那里。”

                江離順著若木的手指望去,見到了俘虜行列中一個嬌弱的身影,那是一個身受重傷的少女。

                若木道:“她叫奈月,是這個年代太一宗最后一人。”

                “最后一人?”江離道,“那其他人呢?”

                若木道:“死了,全死了。我們剛才見到的是地面的戰爭,在昆侖,太一宗受到圍攻,只剩下奈月一個人逃了出來。”

                奈月見到了夏啟,眼前這個男人殺死了她的父親,殺死了她的師父,殺死了她的情人!

                “在昆侖,太一宗個個慷慨就死,你為什么逃?”夏啟問。

                “為了把太一宗的道統傳下去。”奈月想報仇,卻已經沒有力量了,“我的生死已不足道,但太一宗的道統不能就此而絕。”

                “你不想報仇嗎?”夏啟抽出他的刀來,“就是這把刀,把他的頭顱砍下來的。”

                奈月顫抖著,她已經沒法站穩身子,匍匐在地面上,說道:“啟王啊!你把我帶到你面前,就是想要展現你的威武嗎?”

                夏啟道:“不是。我是想看看你復仇的愿望有多深。如果可能的話,我想化解這段仇恨。”

                “那不可能,也沒必要。”奈月道,“這是國戰!為了部族,也為了禪讓的理念不被摧毀而進行的國戰!我們輸了,可我們不后悔,也沒什么可怨恨的。”

                夏啟道:“如果你沒有什么可怨恨的,那我希望你——不,是希望太一宗能傳續下來,輔助我朝。”

                奈月道:“那也不可能。”

                夏啟道:“不可能?為什么?是因為你的怨恨?”

                奈月道:“不!”

                夏啟道:“既然這樣,為什么不可能?”

                奈月道:“太一宗有自己的道統在,任何人也不可能在太一宗的道統中加入一條‘輔助夏王’或‘輔助大夏’,因為那樣的話,太一宗就不再是太一宗了。政統是政統,道統是道統。太一宗的人可以對你下拜,因為我們畢竟生活在您的治下。但太一宗的道不對任何人屈膝,因為太一宗崇尚的是無限的自由——我們連時間的束縛都想擺脫,哪里還能因為一個政權而綁住自己的手腳?”

                夏啟道:“如果你不答應,你就得死。你死了,太一宗也就絕傳了。”

                奈月道:“不是我不想答應,而是我無法答應。太一宗最后一顆種子雖然在我身上,但我的意志并不能代表太一正道的意志。”

                夏啟道:“如果我有辦法解決你所說的兩難問題呢?”

                奈月道:“如何解決?”

                夏啟道:“我要你替我生下一個孩子,然后你再把太一宗的道術傳給他。這樣他不但能得到太一的道術,而且還能得到我的血脈,得到神龍的庇佑,得到召喚龍族的資格。等他長大以后,我會命令他把太一宗宗主的位子傳給他的子侄,這樣百年之后,太一宗和我族便會結合得緊密無間,再難分離。而我也不必擔心你的傳人會來找我和我的子孫報仇。”

                奈月伏在地上渾身發抖:“不!”

                “不?”夏啟道,“為什么不?難得把道術傳給親人,也觸犯了你們太一宗的哪條禁令?”

                奈月呻吟道:“沒有。”

                夏啟道:“既然沒有,就這么決定吧。在我們的兒子學成之前,我會軟禁你,不讓你接觸任何人。這是你唯一的選擇——如果你不想讓太一宗的道統斷絕的話。”

                奈月顫抖得很厲害,江離顫抖得和奈月一樣厲害。

                時間的迷霧飄過,江離發現自己跪在奈月的面前。奈月抱著他,說道:“我要死了。你是我的子孫,所以我愛你。但你也是他的子孫,所以我恨你。我想詛咒你,可是已經沒必要了。”

                江離顫聲道:“為什么?”

                奈月道:“因為他已經代我詛咒了!他的那個決定,已經是詛咒了!你,還有你的嫡系傳人身上流淌的都是大夏王族的血。你們必須對你們的家族負責。但是,我們太一宗本來是不需要對誰負責的。如果不能拋開國家責任的牽絆,你如何能達到天外天?但反過來說,如果你想背叛家族,又如何逃避得了良心的譴責?你將會非常痛苦,因為你既離不開身上流的血,也拋不下心中所存的道。”

                江離又是傷心,又是迷惘,把頭埋在奈月懷里說道:“那我該怎么辦?我到底該怎么辦?”

                奈月的眼中滿是憐憫和哀傷,終于道:“孩子,聽我說,你……”

                然而她的聲音卻越來越低,身子也越來越模糊。江離吃驚地想抱緊她卻抱了個空。

                終于,眼前的一切化作一片混沌。

                “師兄。”江離道,“她最后那句話,你聽見了嗎?”

                若木搖了搖頭。

                江離嘆道:“也是,我沒有聽見,你怎么會聽見呢。嗯,師兄,接下來你要帶我去哪里?”

                若木還沒有說話,江離驀地聽見一聲獸吼。吼叫的是北方始祖神獸玄武,當江離看到祂的時候,祂周圍的空間正產生著扭曲,跟著便消失了。幾個人圍著玄武消失的位置,或站著,或坐著,或飄著,或連是否存在都看不清楚。地上還躺著三個人:兩個僵尸一般的老人,一個暈過去的少年。江離猜想,那兩個老人多半就是歸藏子和連山子,而那少年或許就是師兄若木。

                天上飄浮著的那個人美得讓人心碎。那個人望著月亮,嘆息一聲便消失了。與此同時,地上那個縹緲的人影也突然不見了。離開的人,是藐姑射和獨蘇兒嗎?

                還站著的三個人,正是江離所認識的兩位前輩——伊摯和血祖都雄魁,以及他的師父太一正師祝宗人。

                伊摯道:“若木的情緒很不穩定,你最好小心些。四宗小一輩的傳人中,他是最有希望第一個登堂入室的。太一宗的責任,也許就要落在他的肩上。我先走了,保重。”說完便帶著歸藏子的僵尸消失在夜幕之中。

                都雄魁問祝宗人道:“你回夏都嗎?”

                “不回去。”

                “既然這樣,連山子的僵尸我帶走了。”

                都雄魁走了之后,當這個荒寂的廢墟中只剩下祝宗人和若木,祝宗人周圍那團霧突然消失了。江離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師父的真面目,竟然是在這個來歷神秘的夢中之夢。

                藐姑射!

                師父居然長著和藐姑射一模一樣的臉!那難道只是巧合嗎?

                祝宗人低下身子,把若木抱了起來,嘆道:“也許,我一開始就該讓你記起你的父親是誰!”

                祝宗人帶著若木,找到了有莘羖。他另有要事要處理,便留下剛剛受傷的徒弟去照顧那個剛剛傷愈的朋友。祝宗人知道,兩個受傷的人待在一起,有時候反而能相互激發活下去的勇氣。

                不知過了多久,若木聞到一股香味,醒了過來。

                有莘羖正在烤雉雞。香嫩滑美、氣飄十里的雉雞周圍,安下了十八道捕捉魔獸的機關。

                “做噩夢?”有莘羖問。

                “嗯。又夢見那天在壽華城的事情。可在歸藏子那里看到什么聽到什么,我無論如何想不起來。你在干嗎?”

                有莘羖告訴他,自己要抓住九尾送往毒火雀池。

                經過一番思慮,若木心里說道:“我幫你吧。”

                這句話他沒有出口,但當有莘羖走的時候,若木也跟著走了。祝宗人回來的時候,才知道自己也許又做錯了一件事。

                “不過這畢竟是他自己的選擇。”

                江離問身后的若木道:“師兄,你當初為什么選擇跟有莘羖走?”

                若木道:“或許是為了尋找一個轉機吧。”

                “或許?”

                “嗯,因為對于當時為什么那樣選擇,其實我也已經忘記了。”

                江離在一陣恍惚過后,便見到了一團迷霧。

                “你叫什么名字?”

                江離覺得自己有點站立不穩,似乎又回到了童年時代。他抬頭,有些迷糊地望著眼前問話的這人,那人的整個身體似乎籠罩著一團光、一層霧,讓人看不清楚他的模樣。但江離還是覺得這人很親切,哪怕只是第一次見到,就能感覺到對方很喜歡自己。

                那人輕輕把江離抱了起來,兩人離得很近了,但還是瞧不清楚他的模樣。

                “好漂亮的孩子。以后,你就叫做江離吧。”

                師父!江離幾乎叫出聲來。然而他沒有,他睡著了。

                在夢里,江離聽見師父在自己身邊喃喃自語:“孩子,忘了吧,忘了吧。忘了自己是誰的兒子,只要記得你是太一宗的弟子就好。家國的事情,由師父自己一個人來承擔。太一宗的追求,就由你來完成。”

                江離心中一陣溫暖,睜開眼睛叫道:“不,師父,我和你一起……”但祝宗人卻已經不見了。

                遠處,祝宗人帶著小江離在云海青山間馳騁著。

                “你本來有個師兄,唉,如果他還在我身邊,我也許不會再收弟子。他被人間的事情絆住了,忘記了當初的追求。江離,你這個師兄是很值得你尊敬的,但你千萬不能學他。要知道,紛繁的人間俗務,是永遠理不完的。人世間的情感,也是永遠糾纏不清的。我們必須把這一切看破,才能進入到那個無窮境界,那個天外的境界。”

                這些話,小江離沒有聽懂,只是點了點頭。師徒兩個傳道授業,慢慢地,小江離長大了。

                “江離,這是你作為徒弟的最后一關,過了這一關,你就正式成為我的傳人,我將會把去天外天的路徑告訴你。”

                天外天……

                江離那時候以為,天外天是師父的家鄉,以為那里是一個地方。不過現在他已經知道,天外天并非一個地方,而是一個歸宿。

                “我們師門中的每一代掌門人都有屬于自己的虛無縹緲境界。江離,你將來也要造出這樣一個境界來。那是完全屬于自己的、完美無瑕的境界。當你能夠造出這樣一個境界,你就滿師了。如果你的師兄當初沒有走,或許現在已經達到這個境界了,那我對本門的責任也便算完成了——這或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后的牽掛吧。”

                天外天……虛無縹緲的境界……實際上江離當時完全沒有聽懂。他也沒從祝宗人的話里聽出什么不妥,只是聽師父的話,把自己埋在泥土中。

                祝宗人在土包旁邊徘徊了三天便離開了,在大荒原中探究那大荒原天劫的奧秘。

                時間慢慢流淌,季節慢慢轉化,埋藏江離的那個土包被雪覆蓋住了。在一個大雪天里,一個迷路的少年打量著這個雪堆。

                “好像不是第一次看見它了。”少年撓了撓頭,喃喃自語,跟著便離開了,沒多久又繞了回來。

                “糟糕!這已經是第四次見到它了!難道我真的迷路了?丟臉!”

                少年的口糧已經耗盡,只剩下半壺烈酒。他的腿已經開始發軟。高空中,一頭禿鷹正在他頭上盤旋。少年以為這頭禿鷹正等待他倒下,好來啄食他的尸體。于是他便倒了下來,準備裝死把禿鷹引誘下來充饑,結果卻發現了江離。

                “我要不要救他呢?”

                少年猶豫了三次,終于把江離背了起來,并一起倒在大荒原的邊緣。兩人倒下后不久,龍爪禿鷹帶著有窮商隊來了。

                眼前的幻象并沒有顯現出江離在壽華城的經歷,而是讓時間在這片無人的雪地上繼續流淌,一直流淌到天劫結束。祝宗人如期而至,沒有找到他的愛徒,卻遇到了一樣前來尋找徒弟的伊摯。

                “咦。”伊摯奇道,“有人召喚神龍。是你徒弟?”

                “應該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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