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換命的手法高明?高明個鬼!”周夫子“哈哈”笑了兩聲,擺了擺手,不以為意的說道,“莫說林斐了,就是刑部那等經手案子多些的都能察覺的出其中的微妙來,所有人都在裝瞎罷了!”
“有謀無勇、膽子小的怯弱不敢惹事,”“咄咄咄”的舂搗著手里的草藥,“子君兄”說道,“有勇有謀的便干脆叫他看清楚這‘替身換命’背后真正的倚仗是誰!”
至于那無謀的,科考中殺出來的,又在衙門呆了多年的怎么可能沒有半點謀略,是個蠢人?
“難怪做的那般明顯,三個人同時毀了臉,原來就是給那有謀之人看的。”屋中有人唏噓了一聲,說道,“這件事就這樣定了?”說著看了眼屋中之人,在那明顯空著的幾個位子上頓了頓,喃喃道,“他們跟著郭家一同完了。”
刑部衙門查郭家之案其中牽連之人不少,就似一顆扎根多年的老樹倒下,這周圍的藤條枝椏又怎么可能不被波及到?
“這般死人的速度可真快啊!”周夫子嘆了口氣,說道,“這次是郭家倒下,我等跟著被抄了幾個人,下次不知道又會是誰了。”
“那幾個跟著郭家一同倒的也就罷了,我可不信那個女人會老老實實的認命了。”‘子君兄’說到這里,抬頭看向周夫子,“她去迷途巷前將我這里治她臉傷的藥全部拿走了。”
“那副樣子顯然是做好不同我等再有交集的打算了。”‘子君兄’說道,“當是那臨死前尋人墊背的后招已經埋下了。”
“她后招埋下這個事哪里需要從你這里得知?看那些宗室中人便知道了。”周夫子說道,“同是宗室,也一同摻合進了這神神鬼鬼之事,”周夫子說著看向屋內剩余的幾人,“這次是他們,下次搞不好就輪到你們了。”
蒲團之上坐著的人臉色自然不算好看,卻也不至于氣急敗壞、暴跳如雷,顯然看著這些時日不斷倒下的‘私交’們,心里不是沒有預感同準備的。
“真是自己死還不放過別人,這對她而有什么好處?”蒲團之上坐著的人中有人動了動唇,到底有些不甘心的抱怨了一句,“她這般在世無依無靠連個身份都沒有,將所有人都拉下水,一同陪葬,也不怕自己死后沒人燒紙!”
“興許你等出口的所有承諾,哪怕是死后燒紙的承諾,她也是不信的。”“子君兄”手中搗藥的動作一停,目光掃向屋內眾人,笑了,“一方是自己要死了,別人也別想好過,一方則是順手而為的善事若是不小心讓旁人也惠及到了幾分,跟著受了益,只要看到了也會特意上去踩那‘被惠及’到的人一腳,生怕自家的便宜不小心讓旁人占到零星半點。真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機關算盡,遲早誤了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的性命。”“子君兄”垂下眼瞼,喃喃道,“遲早落到今日這一步不是早就心知肚明的事嗎?既如此,這一日來臨時,怎的還做出這般不服的模樣?”
“那大抵是敢坦然赴死,落子無悔,輸了也認的也算是個敗了的英雄,可我等這些人實在與‘英雄’這兩個字無關,所以不肯認吧!”蒲團之上坐著的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說道,“反正也是要死的,就似郭家,犯了一樁殺頭的死罪同犯十樁沒什么兩樣,所以不肯就此收手,臨死也要蹦噠一番,多拉些人陪自己一起死,屆時黃泉路上有個伴也是好的。”
“其實還是有兩樣的。”“子君兄”掀起眼皮看向蒲團之上說話之人道,“我是個大夫,所以再清楚不過那一刀掉腦袋的死法同一片片凌遲以及更兇殘的死法有什么不同了。”
他說著摸向自己的脖頸:“比起碗大一個疤,想死卻死不了的生不如死的滋味才是最難受的。”
一枚胡桃就這么砸了過來,雖然能躲過,可也懶得躲的“子君兄”挨了這一記砸過來的胡桃,從地上撿起,敲碎了吃了起來:“我說的是事實,”他道,“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這話一出,屋內氛圍驀地一肅,有身上手上掛滿了各式佛牌、珠串之人下意識道:“你怎么說話的?好端端的咒別人……”話說至一半,想到自己接下來明明心里已然清楚的路,那人看著正吃胡桃的“子君兄”說道,似是在對他說,又似是對不知道什么人說道,“只是用胡桃砸了一下你,這般報復我等是不是過分了?”
“我沒這等閑工夫,也沒有閑著無事,便尋個人過來欺辱一番的閑情逸致。”“子君兄”看向那說話之人,說道,“你清楚我說的是事實。”
那人抿了抿唇,不等他接話,又聽“子君兄”說道:“你等不是一直都清楚這般走下去自己的結局嗎?”說到這里,他語氣中多了一絲困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而后從懷中取出一包曬干的藥草放到鼻間嗅了好幾口之后,才道,“我倏地發現我真是昏頭了,方才嗅了嗅藥草,清醒了些才發覺整件事還真是滑稽的很。”
“子君兄”說著,看向那些人:“你們明明那么早就清楚自己的結局,為什么這么多年一直坐在這里同我等一道干看著,不做任何補救之舉?你等這些年只是這般看著,等著,享受著,同我等相聚時商議一番,而后繼續什么都不做,就在這里一邊享受著一邊等著。”他看著那些臉色難看之人,說道,“明明有那么多年可以補救的,你等為什么什么都不做?甚至直至眼下,那宗室都已被人推到人前了,一副時日無多的模樣,你等為什么還在這里坐著,不做任何補救之事?”
“你們這般不就是一直在醉生夢死,紙醉金迷的享受著,而后等死嗎?”“子君兄”說到這里,頓了頓,蹙起了眉頭,“我想起郭家那兩個二世祖這等人了,也是這般什么都不做,享受著,生怕少享受那一星半點的好日子,而后等待那一刻大限的來臨。為什么?你等為什么什么都不做?”
坐在蒲團上之人沒有立時回答他,而是半晌之后,才道:“說實話,我等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落至如今這步田地的。”
“當年溫玄策死時你等不是便猜到會有這一天么?為何不做些事情阻止一番?”“子君兄”停下了手里的動作,伸手取下身邊小幾上的筆,蘸了蘸墨,一手提筆一手拿出隨身攜帶的布包中的空白冊子,認真的看向那些人,問道,“那么多年的時間留給你等補救,為什么不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