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遙在馬車上閉著眼睛不說話,江熠坐在她對面看著她,她的手扶在肩膀上,看來是真的吃痛。
她的臉還腫著,白皙的面龐透出紫紅色的淤血,這幫該死的女使婆子,下手真夠狠的,分明是照著毀容來的。
他心煩意亂地看著江星遙,江星遙感受到江熠的目光,于是睜開眼直視他問道:怎么了
你與那宋洺,可都說清楚了江熠扯了別的話題。
嗯,算是吧,江星遙淡淡地說。
你可有怨江熠問道。
沒有,人要向前看,不是嗎江星遙笑了笑,輕聲說。
她總是這樣,似乎這世界與她無關,她只關心自己想要的,也只會在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時努力,過后依舊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江熠現在幾乎可以確定,今天在主母院內鬧得這一場,是江星遙早就盤算好了。
甚至連自己去救她,亦是如此。否則依照她的性子,絕不會出頭,更不可能惹到主母面前。她利用了陳氏的愚蠢,利用了他的良知,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她甚至愿意跑去主母院內挨一場打,貢獻一出好戲。
今晚與宋洺的相見,與其說是主母安排她去的,不如說是她鬧一場掙來的。至于她與宋洺談了些什么,江熠不得而知,他只知道,看她現在這個樣子,她想要做的事情又成了。
江熠有些不甘心,同父同母不假,他是個七竅玲瓏心,竟不知這個妹妹也是裝傻充愣的一把好手。
今天你去母親那里鬧著一出,不怕自己被處置了嗎
自然怕的,江星遙答道。
那為何還要這么做江熠追問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江星遙胡亂扯著。
什么意思江熠不解。
沒什么,想要做成一件事,總要付出些什么。我想離開江府,想依仗你做生意賺些錢,想讓自己活的體面,不想嫁人,想要找宋洺說清一些事。所有這些,想要做成,就要付出代價不是嗎
江星遙道,只挨了頓打,便將想做的事情做成了七分,我不虧。說完,她又閉上了眼睛。
江熠覺得好氣,從來都是自己利用別人,這次竟被親妹妹利用了,于是他沒好氣地問:你怎知我會幫你,又怎知離開江家,我會同意你做生意
因為你是我哥。江星遙閉著眼,輕輕的回答道。
你是我哥,從小到大,你一直護著我,又是給我求小廚房,又是求夫人尋醫救我一命的。你以為我不知道,可我們流著同樣的血,你如此優秀,我又怎會是傻的即便你不承認,你心里依然疼我。
我就是知道你會救我。我早說了,阿娘雖愚鈍,但有句話她說的不錯,在這世上,只有你是我們的依仗。
馬車到了江熠在城中的小院時,靈鄉已經等候在門口了。
江星遙下馬車的一瞬間,靈鄉就爆哭著沖過來抱住了江星遙,她一會要伸手去摸江星遙的臉,看到腫的厲害,又趕緊把手伸回去想摸摸她的肩膀,結果江星遙吃痛的哼了一聲,嚇得她又把手縮回來不知所措。
江熠看著江星遙和靈鄉二人,好氣又好笑,說:你這女使怎的毛手毛腳的。今夜你們便在此住下,房間我差人打掃過了,我留一些家丁在此,明日我會再派幾個女使過來,往后這便是你的家。江府你大概是回不去了,安心住在這里。
說完轉身要走。
江星遙趕緊喊住江熠:你明日來嗎
不來。江熠沒什么表情。
江星遙又道:那后日,后日請一定來!
作甚江熠不滿的皺眉道。
做生意,我講給你聽。江星遙像個小孩一樣有些調皮又期待地說。
江熠理都沒理她,扭頭便上了馬車。
馬車走遠了,靈鄉問她:姑娘,你今天可把我嚇死了,我剛回院就聽說你被主母帶走了,我趕過去想要找你,二爺的人攔住我說讓我去收拾東西,今晚就搬出江家。
我害怕你受傷,又不得不聽二爺的話,剛收拾妥當來到這院內。姑娘的臉可還好我聽說肩膀被老爺踹了,現下能動嗎
不礙事,進去說吧,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江星遙拉著靈鄉進了屋里。
是一個二進院子,前院是江熠的臥室和書房,外加一個會客的廳堂。后院留給江星遙主仆兩人。兩個院子都極寬敞,江星遙很是滿意。她拉著靈鄉去了后面的院子,后面的院子有三間房,江星遙和靈鄉一人選了一間。
本來靈鄉是不選的,江星遙跟她講,以后這就是我們兩個人的家了,女孩子總要有自己的閨房才行,于是靈鄉大著膽子也選了一間。
天色已晚,江星遙打發靈鄉睡下后,自己回了屋子。她躺在床上卻并未睡,她在等。她知道今日那個蒙面之人去了茶室,聽到她和宋洺的談話。
這人對自己似乎有些執著,但凡她與宋洺有些許瓜葛,哪怕是她心中閃現過想與宋洺相見的盤算,他都會出現,這令她想不通。
她原猜測過他是受托于人,來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托付之人許是江琮盛夫婦,又或許是江青月,可今日宋洺說道,他已不認主任何人,那為何要跟著她
自從上次與他正面相見發生了那樣不愉快的事情后,她有些時日沒感覺到那人的存在了,她本是有些怨他的,過后回想,卻又多了分好奇。宋洺說他曾是宋府的暗衛,跟隨宋洺多年,想必蒙面才是他的常態。
那夜她無意間扯掉了他的面具,讓他忽然暴露在人前,那人的反應,仿佛并不是在鎖她的喉,更像是應激,是將她當成了回憶里的某個人。宋洺說他身世離奇,江星遙想不出會有多離奇。
但她似乎有預感,今夜他還會來自己的院內。倘若今天再見到他,江星遙心里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他。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江星遙身上好疼,人也開始困倦,迷迷糊糊中她感覺有人站在床頭,然后她睜開眼,看到真的有人站在她的床頭,瞬時嚇得她大喊。
對面的人似乎被她這一嗓子嚇到了,趕緊伸手來捂她的嘴,然后輕聲說,別喊,是我。
江星遙還在嗚嗚地說著什么,那人看著她,問,我放開你,你可以安靜聽話嗎江星遙趕緊點頭,于是那人想了想,松開了手。
江星遙此時清醒了,看清面前的男子,他果真來了。可她也確實被嚇到了。回憶里肖毅也曾這樣,黑暗中站在她的床頭一不發的盯著她看。
此刻恐懼混合著憤怒,讓她再也難以壓抑自己的情緒,那人剛松手,她就趕緊抬起那只還能抬起的胳膊擦了擦嘴,然后壓著嗓子低聲說道,你是鬼嗎為何總是深更半夜的出現,天天偷偷跟蹤我,是何居心!
我聽說你之前也是個暗衛,絕頂高手的,怎么練了一身武藝竟都是用來對付我的不是發神經掐我脖子,就是大半夜跑來捂我的嘴,你當真無事可做了嗎!
男子本來有些惶恐和愧疚,可看著江星遙壓低嗓子怒吼的樣子,滑稽的像一只老鴨子,突然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邊江星遙還沒說完,就聽到對面男子笑了起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不滿的抬頭看著他,小聲說:又戴面具,有意思嗎,上次都被我扯下來,看到你長什么樣了。
她又看了看屋內,很黑,因為曾經那些不好的回憶,與人在黑暗中交談讓她心里有些怕,于是跟對面的男子說,哎,那男的,你能幫我把燈點一下嗎我渾身疼,你離得比較近。
那男的你就這么稱呼我男子不可思議地說。
不然呢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江星遙有些無語。
你可以喚我蕭峰,男子說道。
得了吧,我還喚你虛竹呢,江星遙嘟囔道。
虛竹是誰男子疑惑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