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秦初說這句話的時候，底氣還不是很足,話說出來有點心虛。

他雖然琢磨這件事情已久，但是正兒八經的告訴路潼,還是頭一回。

不過一回生二回熟,突破了自己嘴里的難關,把接吻這件事情說出來之后,秦初的臉皮反而厚了。

破罐子破摔，說都說了，還能收回來不成？主要是，你路潼拿我也沒有什么辦法啊！

路潼果然是拿他沒辦法，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秦初,思慮萬千，最后幾乎是有些垂憐地摸了摸秦初的腦袋，憂郁道：“怎么大白天發燒呢？”

秦初拍掉他的手：“沒發燒。我是認真的。”

路潼喃喃自語：“好好的人,怎么說瘋就瘋了。”

秦初提高聲音：“路潼！你少給我裝瘋賣傻。”他掰正路潼的肩膀,正色道：“你就答應我吧。”

路潼抬起手：“你聽聽你說的話。”他開口，又輕輕晃了晃手：“看到這個了嗎？知道它是什么嗎？”

秦初看了一眼,福至心靈道：“巴掌？”

路潼點點頭,風輕云淡：“再胡說八道，這個巴掌下一秒就會出現在你的臉上。”

秦初挫敗不已。

路潼收拾好了藥，看了眼天色,準備打道回府。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帶著秦初一起回去了——把他丟在商場,顯得自己多不近人情似的。

這么一折騰，一上午就過去了。

兩人回到家的時候，秦十五已經充分獲得了林嗣音的信任，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老佛爺收拾的服服帖帖。此刻大搖大擺地坐在家里的凳子上，端著碗吃的正香。

林嗣音看到路潼回來，還沒開口，路潼就先發制人的解釋了一遍。

他跟秦十五說的一句不差，林嗣音也知道誤會秦初了，有些不好意思，擺上碗筷之后，打了個電話給秦珩。

秦珩一回來，跟秦初兩人不免又是一頓吵鬧。

最后話題拐回來，到了訂婚上面。

開口的，反而是林嗣音了：“老秦，這事兒不急。”

秦珩也點頭，“你放心，嗣音，我不會強迫他們。主要是看路潼怎么想的，我兒子給你們看笑話了。”

林嗣音瞥了眼秦初，對他的相貌是很滿意的，也沒多說話。

各懷心思的一頓飯吃完之后，秦珩把秦初給拎走了。

秦十五還想在路潼家里多賴一會兒，臨近夜晚的時候，他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路潼的耳邊終于得了片刻清凈，他連林嗣音都懶得應付，直接上樓。

林嗣音固然有許多話要問路潼，但是顯然她兒子一點也不配合，她的話全都卡在了喉嚨里，最后一句話都沒能問出來。

其實問，也無非是問問路潼怎么想的。

看也能看出來，路潼對訂婚的事情不太贊同。

說來也是，秦初家里雖好，但她兒子仿佛不在乎這些。訂婚又是人生大事，他要是不喜歡秦初，扭在一起，這瓜也是苦的。

關上門，房間里的狼藉已經被林嗣音收拾好了。

路潼先坐在書桌前，翻了一套物理的真題精選出來做。他平時做題的速度是很快的，可是今天卻例外。

翻開真題精選，在第一道選擇題上面盯著題干看了足足五分鐘，卻是一個字都沒看進腦子里。反而是秦初下午的那番驚世駭俗的發，一直在路潼的腦袋里打轉，霸占了他所有的精神力。

接吻？

路潼的臉有點熱，反應過來，又覺得秦初這人果然任性。

他知道接吻是什么嗎，就敢青天白日的嚷嚷出來。

秦初對少年人的感情認知仿佛不太敏感，訂婚和接吻這樣曖昧又新奇的事情，從他嘴里冒出來，就跟吃飯一樣簡單。

思及此，路潼搖頭，冷笑一聲：慣的他。

他企圖把秦初從自己的腦袋里擠出去，集中精神的做了兩道題。

到了多選題的時候，路潼的手機震動起來，是賀年給他來了消息。

現在他們發消息，忽然流行起用微信了。

前段時間還在發空間的初高中生們，如今都移情別戀了新的軟件，短信也很少發，大家都在群里交流。

賀年的消息是私發給他的，除了一排的感嘆號之外，還分享了兩個鏈接。

路潼認識這兩個鏈接的前綴，是他們一中的校園論壇。

這論壇，路潼是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為他的名字經常被掛在論壇上，想不知道它都難。不熟悉是路潼就算知道自己的名字經常被提起，他也沒有一次去過論壇里。

畢竟，眼不見心不煩。

而這一次，看到帖子，他也打算無視。

只不過賀年不依不撓，持續騷擾他，讓路潼原本就不太能靜下心的情緒，變得更加煩躁-

你憋敷衍我！！路潼！！你打開看一下！！-

你和秦初怎么回事兒啊？-

秦初今天真的在延安路裸奔了？-

你倆今天在一塊兒？去逛商場了？你怎么不跟我去？我邀請了你那么多次？你好狠的心啊！

路潼煩不勝煩，看到消息的時候，愣了一下。

賀年還在孜孜不倦的發消息過來-

你快告訴我真的假的啊！-

雖然你跟秦初兩個人的名字總是掛在校園論壇上，可從來都是因為什么互看不爽啊等等造謠事件，這回怎么成了相親相愛的了？-

你終于背著我跟秦初在一起了嗎……

路潼眼看他越演越開心，不由的有些無語。

一共兩個帖子，第一個帖子是說她跟男朋友在延安路逛街，好像看到了裸奔的秦初。這帖子上面五十條都在罵樓主，結果五十條以后話鋒一轉，仿佛不止是一個人在延安路看到秦初了。

因此帖子的真實性忽然拔高，熱度也水漲船高，被頂在首頁飄了一天。

另一個帖子是說在購物中心看到了路潼跟秦初，兩個人正在商量訂婚的事情。

雖然樓主已經拿祖宗十八代來發誓了，但回帖的人寥寥無幾。

并且還都是嘲諷的居多。

路潼跟秦初訂婚？

這事兒就像太平洋的水可以用勺子挖干一樣，屬于當代年輕人編纂的神話文學。

此帖沉的很快，卻讓路潼心驚不已。

他退出帖子，在首頁上刷了一陣。

發現秦初的帖子還不止這么幾個，有些是家長會那天發的帖子，說的是兩人在走廊狂奔的事情。

好事的同學喜歡做閱讀理解，分析了百八十個理由，來判斷他倆為什么會被老何追——總不至于是有急支糖漿。

早戀的論被刷過了一輪，不過沒什么人相信。

最后判定的結果是：老何沒事找茬。

——這校園論壇上哪兒來的消息，怎么會散播的這么快？

他仔細一想，自己最近跟秦初的關系是比以前緩和不少，否則秦初也不敢在他面前提出接吻這么大逆不道的論。

走的太近，是好是壞？

路潼關了帖子，從來沒覺得事情變得這么棘手過。

至少，比物理大題難做多了。

禮拜一升旗儀式的時候，路潼還在琢磨這件事兒。

賀年這人忘性大，雙休的帖子很快被他拋在腦后。

路潼一來，他就問路潼借筆記。

賀年是個十分清秀的ega，路潼把筆記借給他之后，忽然多嘴的問了一句：“你談過戀愛沒有？”

賀年頭也沒抬，把路潼的數學筆記原木原樣的復刻了一份，抄到自己的本子上：“談過啊，初三的時候。不過分手了。”

路潼干巴巴的“哦”了一聲，對自己不明所以，扶額道：好端端的，我問這個干什么？

他一邊質疑自己為什么要問這個，一邊又張嘴：“你們怎么好上的？”

賀年覺得今天的路潼很奇怪，他內心吐槽了一句：怎么了？不食人間煙火的小龍女開始走訪民間百姓做調查了？

他：“就一個班的唄，他坐我前面。我分化的早，初三就是ega了，不過他還沒分化。”

路潼：“一個班啊……”

賀年：“怎么了？”

路潼搖頭。

然后又問：“那你怎么確定他喜歡你？”

賀年：“靠感覺啊。人家喜不喜歡我，我還是能感覺得出來的。”

這就涉及到玄學上的問題了。

令路潼有點頭大。

他臉皮發熱，聲音小了一些，問道：“你們有過臨時標記嗎？”

賀年悚然一驚，想伸手摸摸路潼今天有沒有發燒，這么離譜、完全跟他本人性格不符的話，怎么就從路潼的嘴里給冒出來了？

賀年咽了咽口水：“有吧……不過很少，只有一兩次。我忘記帶抑制劑了，他幫過我。”

路潼求知欲旺盛：“是通過腺體嗎？”

賀年不好意思道：“有一次是接吻。”

路潼點點頭，坐直了身體，目光落到了黑板上。

賀年心癢癢，開口問：“你問我這個干什么？”

“沒什么。”路潼坐的筆直，看起來仿佛真的沒什么事情。

結果又過了會兒，他點評道：“靠接吻做標記，聽起來不靠譜。”

賀年：“比起腺體標記要弱一些，不過沒那么痛啦。”他促狹道，湊近了路潼，怪笑一聲：“而且接吻不是更有談戀愛的感覺嗎？”

路潼末端的神經被他這句話給刺激到了，心中翻江倒海，反問自己：我又在問什么東西？

是了，腺體標記中規中矩，算不得什么。

但是靠接吻來做標記，就憑空增添了幾分曖昧不清的感覺。

他推開賀年：“離我遠點，湊太近了，呼吸不暢。”

賀年拿起筆，繼續去抄筆記了。

中午午休的時候，路潼在食堂吃完飯，沒回教室，而是拐著彎去了一趟學校的圖書館。

一中的圖書大樓加夾在了教學樓中間，一共有三層，上下樓打通了，可以直接從圖書館里面走樓梯。

借書需要學生證和校卡，路潼很少踏進一中的圖書館，頭一回來，前臺負責接待的學生看到他，眼睛都亮了。

省一中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認識路潼，但愛美之心人人皆有，就算不認識路潼，看到他這一張臉，說不驚訝也是假的。

他把學生證和校卡拿出來，在前臺處登機了之后，就直奔二樓。

一樓的座位已經滿了，有些人看到路潼，忍不住竊竊私語的討論。

甚至大膽的人已經偷偷拿出手機來拍照了。

路潼在學校沒少被人偷拍過，他習以為常，到了二樓之后，找到了量子學的專區。

量子物理這個專區是個不太熱鬧的區域，因為今天人少的緣故，連旁邊的椅子都沒坐滿。

路潼的物理很好，出現在量子物理專區也不是什么難以理解的事情。當然，學校畢竟是學校，圖書館的專區里面也不可能全都是課外書，還有一半的參考書。

但是，路潼到這里來，卻不是來找參考書的。

他修長且白皙的手指在幾本書上點了點，將它們抱了出來，翻了幾頁。

前臺登記的同學看了眼物理書，想著跟路潼攀談幾句，骨氣勇氣開口道：“你喜歡研究這些啊？”

她登記上了路潼借的幾本書，都跟蟲洞和維度空間有關。

路潼小幅度的點了點頭，顯得有些冷淡。

他在等待的過程中，瞥到了前臺桌上的一絡小說，路潼頓了一下，用手指了指這絡小說：“能借給我嗎？這一本。”

前臺連忙開口：“可以，當然沒問題。”

路潼拿了三本關于蟲洞和維度的書，以及一絡小說之后，消失在門口。

前臺嘆了口氣，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帥哥都喜歡看這種種馬yy小說？白瞎了這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