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東春被府衙的人押走,羅家也跟著去了,黑子和高獵戶留下來幫忙料理后事。
孟遲也要留下,但被成將軍攔著了,成將軍找到姜綰,直道:吳林老兒不靠譜得很,我瞧瞧去。
孟遲我帶走,完事就直接把他領回郴西軍營去,你若是有事找他,知道怎么走么
姜綰點頭,她還有許多事要做,孟遲留下幫不上什么忙,她也顧不上他,跟著成將軍走是原先就決定好的,這樣很好。
有勞將軍。
成將軍其實不必走府衙這一趟,不放心吳林也是替她不放心,她感激的,抱拳頓首行禮。
你這女娃娃是個好的,不怕吳林老兒,老成我愿意幫你,不用這些虛禮,行了,我走了,你不要送。
成將軍說罷不由孟遲分說,直接把人帶走,姜綰目送他們離開,才走去看姜堯。
怎么樣,傷口還疼嗎。
姜堯搖頭,方才一陣發泄過后,此刻人如木頭一般,呆呆地癱坐在地上,目光空洞地看著前面,只有姜綰跟他說話的時候,才有一點反應。
姜綰能理解這種喪親之痛,她心里也難受的,但很多事情需要去做,難受只能暫時放在一邊。
她蹲下來看了姜堯的腳,先前給他固定好的腳踝,此刻腫得像個饅頭,紗布也脫落散在一旁,在地上拖得長長的,臟臟的。
姜堯不說話的時候,就呆看著紗布的另一頭出神。
阿姐,娘她真的去了么。
他看著那一頭突然斷掉的紗布,就好似與母親的陰陽兩隔。
為什么啊,逃荒那么難,我們都過來了,為什么到了郴州,反而活不了了呢
姜堯抬頭看向她,眼里的悲傷好似凝固了一半,眼淚不斷涌出,也帶不走一點點,還是那么多,那么深,那么沉。
姜綰什么也沒說,默默地換了干凈紗布,替他重新把腳踝纏好,腳上的傷半個月、一個月總能慢慢養好,喪母之痛卻是經年久月都難愈。
哪怕歲月時時日日地沖刷著,磨平了尖銳的疼痛,終于能平靜過著日子,不知那個時候想起來,深深扎根在心底的情緒還是會洶涌而來,將人湮沒。
她雖未切膚體會過,但懂。
纏好姜堯的腿,她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又揉了揉他的頭。
在這坐著,等會一起回家。
她要去僧房里看看徐惠娘,招來麻團,讓它趴在姜堯身邊守著。
成將軍帶走了孟遲,沒帶走麻團,麻團起初跟著阿阮和小玥,她招手便乖乖過來,挨著姜堯的腿旁趴下,頭與他的膝蓋挨在一起,嗚嗚咽咽兩聲,舔了舔姜堯的腿。
一人一狗就在觀景亭外的石板路上,呆坐著。
姜綰進了僧房后,慈光寺的和尚們已經念完了經,正陸續離開,小子苓跟和尚要來了熱水和帕子,跟阿阮正在給徐惠娘擦拭血跡。
黑子和高獵戶討來了木頭和竹條,在扎擔子,人要抬著下慈光寺,回西石村去。
綰綰姐,嶧城外就有做棺材的,等回了西石村,我和舅舅去一趟,你跟姜堯兄弟守著就好。
姜綰點頭,拿了一包銀子給黑子,選好一些的,紙扎的房子和衣裳鞋襪都準備一些。
挑一個帶著院子的房子,院子里讓紙扎師傅做幾塊菜地,種些蘿卜青菜,養些雞鴨。
姜綰聲音平淡,但阿阮在一旁卻聽得忍不住哭了,這些都是徐姨說過的,有時候姑娘不在,徐姨跟她說了好幾回,等開春了,就在院子里開出幾塊地來,不用太大,種些蘿卜青菜,一家人時時都能有新鮮的菜吃……
我、我也去。阿阮抹了眼里,但抹不干,抹了還有,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