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貴妃來尋他,紅著眼睛質問他的時候,宦官也只是閉了閉眼,對她的哭訴無動于衷,最后,他說,你跟西武侯走吧。
走吧,永遠別再回長安了。
至此。
全文完。
顧昀析看完,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
什么叫,不能算個男人。
他不由得想起來,自己的身體。
他為天道,無情則無欲,無欲則至剛,從出世到現在,將近十二萬年,身體的悸動,唯有一次。
余瑤一走,就很快消下去了。
按照人間的說法,他這,連個男人都算不了了?
余瑤睡意惺忪揉開眼,直覺使然,迅速發現了不對,她側首回望,顧昀析微微閉著眼,長腿一伸,輕輕松松沁入水中,他靠在冰涼的瓷磚上,皺著眉,不太高興,又有點茫然的樣子。
余瑤從榻上半坐起身,聲音里有些含糊不清的氣音:“怎么了?”
顧昀析睜開眼睛,朝她看來,也沒有說話,但整個人突然就透出一股委屈到不行的感覺。
余瑤的頭皮瞬間發麻。
跟在顧昀析身邊這么久,她真的從未見過他露出這樣的神情。
太可怕了。
誰能讓顧昀析感到委屈啊。
“等下去找那只蠢鳥。”
顧昀析的委屈只有一瞬間,他五指微握,修長而白皙的指節,現出一種爆炸般的力感,“我想問問,那些話本,到底出自何人之手。”
這樣的反應,明顯不是學到了什么。
倒像是被戲耍之后涌出的滔天怒焰。
余瑤摸不著頭腦,她的視線轉到那三本明顯被翻過的話本上,略略看了幾頁,揉了揉自己有些亂的烏發,道:“沒什么問題啊,怎么你還看得起了火氣。”
“不喜歡看,就不看了。
現在找原作也來不及,渺渺不知道什么時候叼上來的,凡間人數眾人,生死更替快,真要找,跟海底撈針差不多。”
這樣的事,顧昀析絕對不會往外蹦一個字。
他揉了揉突突跳動的太陽穴,白色的衣袍漂浮在水面上,像是在水中央一朵白色的花,妖冶盛放,勾魂攝魄。
他闔著眼,突然問余瑤:“你知道人間的宦官嗎?”
余瑤也是下凡歷過劫的人,自然知道這個。
她無聲頷首,問:“皇宮里頭伺候皇帝和后妃的,怎么問起這個?”
“你……”才吐出一個字,顧昀析就狠狠皺了眉,發現自己居然在自我懷疑。
懷疑自己,不行。
奇恥大辱。
他的頭更疼了。
余瑤發現他不舒服,下床,足尖點著水,三兩步就走到他身邊,還未來得及開口問,就被沉冷的手腕扼住,狠狠浸入水中。
余瑤不怕水,但就是衣裳全部濕了,黏黏答答的,貼在身上,不舒服得很。
“你做什么啊?”
余瑤小聲地嘟囔了一句,后背貼上他的胸膛,那冰冷的像是寒鐵一樣的溫度把她凍得一個哆嗦,睡意瞬間不翼而飛,她撲騰著掙扎起來,又被一股更大的力道拽了回去。
貼了一會兒,身后的人又不說話,余瑤忍不住,開始細細打起寒顫來,雞皮疙瘩起了一手臂。
“顧昀析。”
她沒有再掙扎,抱著胳膊很小聲地叫了他一聲,“你沒事吧?”
顧昀析松開她,闔了雙眼,手指微動,“沒事。”
余瑤不信,她手臂劃拉著,轉過身,面對面觀察著看似在閉目養神的男人,他膚色極白,兩人的烏發在水中交纏,漂浮,像是一捧海藻,又像是黑色的花。
“瑤瑤。”
顧昀析語氣難得的帶上了顯而易見的暴躁,“我的心,怎么又不跳了呢?”
余瑤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替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摁著太陽穴,她說:“沒事,有沒有心,不重要。”
他們心知肚明,六道錄最后一頁,就有濃墨勾勒的字跡,帝子無情無心,無欲無求,生而為道。
顧昀析手指在水中一根根的合攏,白得有些透明的手背現出縱橫交錯的青筋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沉沉,倏爾扯了扯嘴角。
有些事情,根本不用深想,真相就在水面上浮著。
另一半天道之力,在調集所有力量,壓制他越來越像人的情感。
這樣的力量,錦鯉族是沒有方法催動的。
它最終還是坐不住了。
顧昀析突然伸手,捏了捏余瑤的小指,聲音沉靜醇和,似一口滾入喉的烈酒,“放心。”
“別人能給你的,在我這,只多不少。”
余瑤:果然是看了一晚上話本的男人,這說話的技術,比平素顧昀析式的直直語不知道高深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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