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夜風鼓著窗簾在安靜的臥室里涌動,隔壁不知道哪家鄰居大概在燒飯,有濃郁的香氣混著米飯糯糯的味道飄散進來。
孟嬰寧站在門口,看著坐在床上的人,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男人倚靠著床頭坐在床上,身上深色被單隨著動作滑落掩在腰間,露出朦朧模糊的一片赤裸胸膛,昏暗中借著客廳的光線隱約看得見肌理線條的輪廓。
即使看不太清楚,但那也是……
孟嬰寧甚至都沒反應過來這人現在可能也許是在光著身子就叫她過去。
而她大概需要臉紅。
五秒鐘后,她從耳朵到腦門兒全紅了,整個人像一只煮熟了的蝦,手里的包啪嘰一聲丟在地上,抬手死死地捂住了眼睛,聲音羞惱:“你倒是把衣服穿上呀!你這樣——”
“……”
陳妄默了默。
如果是夢,也太真實了。
他開口,聲音還是啞:“我這樣怎么?”
孟嬰寧慢吞吞地,小心翼翼把手指往下移了移,指尖依然擋在眼睛的位置,食指慢吞吞地往旁邊張了張,從指縫里看著他。
小姑娘杏眼烏黑,因為羞在黑暗中看起來明亮濕潤,吞吞吐吐地說:“你這樣有傷風化。”
陳妄聽著她的聲音,緊繃的身體緩慢地平復下來,心跳跟著平緩。
生動的她。
完好無損站在他面前。
夢里那種粘稠又壓抑的窒息感一點一點褪去,陳妄吐出口氣,徹底放松靠上床頭,頭后仰,唇角幾不可查略牽起一點:“我又不是小姑娘,怎么了?你沒見過菜市場賣魚的這樣?”
“……”
孟嬰寧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她又不喜歡賣魚的。
和看見喜歡的人這樣怎么比。
“那不一樣,”孟嬰寧頓了頓,勉為其難道,“那你身材不是還挺好……”
“你那什么不情不愿的語氣?”陳妄說。
“就是很違心的語氣,你聽不出來嗎。”
孟嬰寧說著看了他一眼,又像做賊似的急匆匆撇開視線,若無其事一秒,眼珠子又沒忍住慢吞吞地轉回來,從指縫里偷偷摸摸地看他。
她背著光,臥室又暗,陳妄應該也發現不了她在偷偷地看。
光線暗歸暗,看也看不太清楚,但輪廓上來說,身材確實是……
孟嬰寧開始相信了陸之桓的那句“腹肌很硬”。
不僅相信了,甚至還有些躍躍欲試。
想摸摸。
想親一下……
在這個念頭出來的一瞬間,孟嬰寧猛然反應過來,腦海中不斷竄出充滿了路邊按摩店曖昧粉紅色燈光的少兒不宜不可說畫面。
孟嬰寧心虛得不行。
移開視線剛要說話,就聽見陳妄靠在床頭涼涼地說:“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又沒不讓你,像個耗子似的在那偷偷摸摸地亂瞄什么?嗯?”
“……”
耍流氓被抓包,孟嬰寧差點原地跳起來,她啪的一聲再次死死地捂住眼睛,羞憤得想要直接奪門而出,惱羞成怒道:“誰想了!你閉嘴!你能不能現在從床上爬起來滾下地然后穿上衣服!!”
陳妄沉默了一下,平靜道:“提醒你一下,我褲子也沒穿。”
“……”
孟嬰寧覺得自己好像聽見了腦子里有很輕的熱水壺燒開的聲音,然后嘭的一下,水壺蓋子——她的腦瓜頂,被水蒸氣崩開了。
如果現在面前有一面鏡子,她一定會過去看看自己頭上有沒有開始冒煙。
下一秒,臥室房門被“嘭”地一聲摔上,門口只留下一只女包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小姑娘的聲音從門板后方傳來:“穿衣服!!”
陳妄盯著那扇門,舌尖抵著牙齒笑了笑。
他抬手掀開被子,昨晚圍著的浴巾早就散開滑下去了,他走到衣柜前打開柜門,隨手扯了件白色的t恤出來。
動作間牽扯到肩胛骨上面一處傷口,想起昨天洗完澡以后這一身還沒來得及處理。
陳妄頓了頓,將白色的那件扔到一邊,拿了件黑襯衫。
出房間前看了一眼墻上指向晚上七點半的掛鐘。
一覺從清晨睡到了晚上。
五分鐘后,男人穿著黑衣黑褲打開臥室門走進客廳,發現剛剛聞到的米飯味道和飯菜的香氣原來并不是從哪個鄰居家傳過來的,而是他家。
他走到廚房門口,看見孟嬰寧像模像樣地套著個小圍裙,人站在流理臺前,背對著門,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陳妄沒說話,就這么靠站在門口,從側后方安靜地看著她的背影,目光很淡。
她長發扎成低馬尾,平時很靈的一個小姑娘因為這個發型多了幾分溫柔的味道,后頸處的皮膚白得細膩,垂頭時,幾縷發絲跟著錯過去。
孟嬰寧往旁邊走了兩步,抬手從吊柜上拿下來了兩個盤子。
然后陳妄看見了面前剛剛被她擋住的東西,兩個外賣盒。
陳妄:“……”
陳妄不明白她弄個外賣為什么還要給自己套個圍裙,整得真像那么回事兒似的,他還真以為這滿屋子香味是出自她手。
孟嬰寧將裝外賣的盒子打開,一份水煮肉片倒進大瓷碗里,另一個麻婆豆腐裝盤,香氣濃郁。
她端著兩道菜轉身往外走,一抬頭看見他站在門口,嚇了一跳。
孟嬰寧眨巴了兩下眼:“你走路沒聲音的嗎?”
陳妄懶洋洋靠著廚房門框站,沒說話,只慢吞吞地直了直身,伸手過去把她手里的菜接過來,放在餐桌上。
餐桌也被簡單收拾過了,門口兩個裝得滿滿的塑料袋子,里面應該全是垃圾。
孟嬰寧還是親自煮了米飯的,從電飯煲里盛了兩碗端過來,坐在餐桌前,拍拍桌角,仰起頭來:“不吃飯呀?”
陳妄垂眸看了她一眼,在她對面坐下,掃了一眼桌上的兩個辣菜,捏起筷子,緩慢開口:“你怎么來了。”
孟嬰寧沒說話,抽出手機來一劃,舉到他面前。
微信聊天界面,只能看見右邊從上到下滿滿的全是綠色的小氣泡。
“因為我給你發了三萬條微信,你一條也沒回我,”孟嬰寧說著,鼓了鼓腮幫子,有些哀怨地看著他,“你為什么不回我。”
她自己都沒發現,她說著這句話的時候語氣里帶著嬌嗔和親昵。
陳妄拿著筷子的手頓了頓,眼皮子掀起,沒答,漫不經心問:“怎么進來的?”
“我給蔣格發了個微信,他來幫我開了門,”孟嬰寧把手機收回來,放在桌上,然后低著頭鍥而不舍地、很慫地小小聲嘟噥:“狗陳妄在家睡覺,卻不回我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