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空氣中傳來電波,交纏焦灼,一路燒心。
不知痛,溫敏虔誠向上帝祈禱,祈禱家中七姑娘肯發慈悲,通大義,做一回小小犧牲。
而陸顯,眼底深深,嘴角含笑,一側目,便引春風沉醉這夜晚。
他猜,左右腦博弈,溫玉有無低頭可能。
作陪的衰仔也停手,專心看戲,只是臉頰紅腫,嘴角撕裂,悲慘似哭泣小丑。
兩個人一同猜,大d哥會否因這一個吻心花怒放,擺擺手饒過他。
濕熱沉悶一間屋,不管有沒有腦,皆是各懷鬼胎。
沒預兆,她弓下腰,尖尖下頜投入他眼底,再向下,收音機一瞬間被掐住咽喉,絲絲縷縷都是微弱雜音。
菱花唇形,薄厚適宜,濃淡恰好,任你花多少鈔票從巴黎、倫敦、紐約、米蘭也訂不到這樣恰如其分的顏色。新鮮嬌嫩,飽滿豐盈,深呼吸,隨她俯仰間流動,全是青春蠱惑迷醉芬芳。
哈——一首小夜曲。
她近在眼前,她點滴逼近,她溫柔試探。
一個吻雙手奉上,似剝開殼的青蓮子,去外衣的甜荔枝,輕輕一碰就要擠出香艷迷離汁與液,怦然——
這一切不過是他憑空幻想。
男女之間,最難解是會錯意,他以為她欲拒還迎,她錯認他貪得無厭,愛的人越發癡狂,恨的人越發痛苦。
他向前,她微涼指尖如同清醒劑,按住他兀自發燒的嘴唇。
轉話鋒,人也變樣,三五秒已足夠作出決定。溫玉的眼望住他,是晶亮晶亮一顆星,可望不可即光芒,“我雖然年紀小,可也明白,世上三件事一旦沾上再不要想脫身,是毒品、權利與淫*欲,習慣敞開腿不用想不用做就來錢,懶惰與病毒侵蝕身體,不到死不肯洗心革面。”
“你又知道?”他索性握住眼前一只玲瓏雪白的腕,淺酌于她手心。
溫玉道:“人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成年人有的選,不走正道,偏要墮落,怪誰?我出五萬,已經仁至義盡,六十年后碰面清算恩恩怨怨,我也不怕。你說是不是,陸生?”
陸生——陸生——陸生——
發“生”,抬一抬舌,劃過上顎,短促似蜻蜓點水,卻總有酸澀苦艾情愫從舌尖蕩開,漣漪一圈圈,浮蕩于他的心,忽近忽遠,忽明忽暗,一根找不到盡頭的線,吃不到,更渴求。他閉上眼,浮生夢,只可意會,不能傳。
這位陸生說:“兄弟姊妹,同胞骨肉,你真要狠下心送她死?”
溫玉搖頭,“陸生冤枉我,無人供貨,正好送四姐去勒戒所,三五月個接回家,又是光明人生。我是為她好,怎么說害她?難道跟陸生一樣,吸白粉吸到八十歲?抱個孫,把一整包海洛因當滿月禮?”
“真是冷血動物。”
“我應你才是冷血,對我自己冷血。”
他癡迷于她柔軟無骨右手,細長鮮嫩,如筍尖,含在齒間輕咬。
“你老豆溫廣海,債臺高筑,你總不希望有人上門催債,潑油漆砸家具,還要斬他一只手?”
“那也沒辦法,只好祝他好運,輸光賠光就算完,全家人都解脫,我還要多謝你。”
“鐵石心腸。”
“多謝夸獎。”
陸顯抬眼看她,半瞇,正是猛虎發怒前兆,聲音都挑高,“你以為我拿你沒有辦法?”
溫玉游刃有余,“陸生當然有一千種辦法令我屈服,但我只希望陸生所作所為對得起龍興陸顯響亮名號。”
“有一件事你還不懂,男人女人說不通,最后都在床上解決。”
“我相信法律,相信正義。”
他不屑地歪嘴笑,他似乎永遠如此,對世間條條框框、法律準則不屑一顧。
忽然站起身,只用一只手撈住她細軟的腰,便輕輕松松提著她往二樓走。
前后門早封堵,她還是太過理想主義,未料到他會無恥到這一步。
二樓哪里有光?
一肩寬走廊,光怪陸離墻面,紛紛冒頭向上的木地板都在側耳聽,洗漱間里凄慘陰森哭喊。
門半掩,金屬砸向皮與肉,一聲聲哀嚎。
溫玉半掛在陸顯腰上,穿過門縫往里看,血順著發黃地板磚一點點溢出,某個人探頭出來,嬉皮笑臉同陸顯說:“大d哥要發威呀,是‘點餐’還是‘全套’?你叫小妹妹忍一忍,池老板神經衰弱,睡不著覺要上吊。”
“話多招禍,你管好自己。”他當做稀松平常,見怪不怪。
屠夫、儈子手,漠視生命,殺人如麻。
溫玉對陸顯,產生前所未有恐懼,她終于認識到這個一身反骨的男人有多么危險。忍不住要為在此之間肆無忌憚無畏無懼的自己鼓掌,難怪都說無知者無畏,初生牛犢不怕虎。
全可由一個‘蠢’字概括。
左手第二間,棕黃色木門上貼一張李麗珍泳裝海報,卷了邊,只剩半個美人。
猛然間,她被陸顯一把甩在狹窄彈簧床上。
一間房不過五六坪,四方四正小紙盒裝某某人一生。側墻小小開一扇窗,通向外間蓬勃繁忙世界。
折凳上放一臺沾滿油和塵的電風扇,黃色外殼與機體分離,轉起來吱嘎吱嘎響,是老人的骨頭關節摩擦,邁不開步伐。
墻上貼著許冠杰、黃耀明,也有汪永芳摸胸、葉子楣扭腰、更有邱月清在中露大奶濕*身艷*照,墻角高高壘砌一叢叢成人雜志——這簡直是色*情狂居所。
“這是你房間?”話出口就后悔,溫玉恨不得咬掉舌頭。
“不是。”陸顯給門上閂,轉過身猛虎撲食,重重一座山壓倒她。
你得理解,肥肉就在嘴邊,一頭狼怎不能獸性大發。
溫玉護住胸,警戒地盯死他,“你敢碰我一下,我就敢摳掉你一顆眼珠。”
“放膽來,我等你。”陸顯渾不在意,窄腰擠進她雙腿之間,粗糙拇指摩挲著她柔軟雙唇,雪白血紅——純潔無暇底稿,一滴朱紅顏料,驚心動魄。聽他低吟,“我真是中你降頭。”
是呀,睡不著醒不來,日思夜想,大粗人得相思病,說出來誰信。
纖細無力兩只手都扣在身前,身體下壓,體溫升高,唇與唇相交,他輕而易舉撬開她牙關。千錘百煉而得的技巧,文斗武斗都來,攪翻一池春水,忽然喊停,他退開些許,皺著眉抱怨,“怎么苦成這樣?叼你老母,喝什么涼茶,敗興!”
下一秒下決心,“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