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服了!”
黑色吉普巋然不動。
“哥……我真服了,下回再也不敢了。”
車依然一動不動。
寧小誠在副駕駛里看著這一幕,也猜測:“武楊今天心情不好?估計這廝要碰釘子。”
程聰動手去拉車門,車門是反鎖的。
他這回徹底不樂意了,伸手敲了敲車窗:“差不多得了,到底幾個意思啊,怎么還鬧著玩兒下死手呢!”
這回,車窗慢慢降下來。
露出一張干凈清冷的臉,霍皙漆黑明亮的眼睛盯著程聰,眼神戒備,不露聲色。
程聰臉色一變,驚的話都不會說了。“不不不不是……”
“怎么了?”
寧小誠抻著脖子往前湊了湊,大吉普橫在路中央,駕駛位置朝外,在車里只能看到程聰茫然又尷尬的臉。
見到美女,程聰反應向來都是快的,愣了幾秒,隨即迅速換上一副熱絡的笑,忙著鞠躬賠罪:“不好意思啊美女,我以為這車是老熟人開的呢,剛才我是跟他鬧著玩,沒想到認錯了弄這么大一誤會……”
程聰小心地看了看霍皙,又問:“……那個,美女?”
霍皙終于開口,淡淡的:“我姓霍。”
“霍小姐。”程聰規矩起來,試探地問“你……認識武楊?”
合著是武楊的熟人。
“認識,我是他一個朋友。”
程聰壞笑:“女朋友?”
霍皙一只手搭在方向盤上,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并未在意:“普通朋友。”
“我剛從外地回來,他把車借我開幾天。”
“哦……”程聰拉長了音,趁著夜色,又細細打量了霍皙一番。
武楊愛車如命,關系不親不熟,他肯定不能隨便借人,眼前這美女談吐打扮又都不像那些俗物,于是程聰猜這女的八成來路不淺。
他從兜里摸出一張名片,人模狗樣的遞過去:“我叫程聰,也是武楊的朋友,今天能遇上就是緣分,以后有什么事兒盡管打電話。”
霍皙從車窗里伸出手來接,露出半截小臂和一只秀氣修長的手。
寧小誠隔著挺遠,在這車里瞇起眼睛:“女的?!”
一直在后排坐著的人聽見小誠這話,終于睜開眼睛,往前頭看了看。
小誠饒有興致的回頭,探究看他:“下去看看?”
那人不動聲色靠了回去,散漫道:“不去。”
小誠淡淡一笑,知道他是不想湊這個熱鬧,自己向來也不好這個,于是便也在車里觀望。
霍皙收了名片,朝程聰抱歉一笑:“謝謝,但是我沒有名片。”
“沒事兒,來日方長,以后有機會再聯系。”程聰笑瞇瞇擺手,往后退了一步,大度表示自己不介意。
天要下雨了,程聰催她:“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耽誤你了,快走吧。”
霍皙升上車窗,禮貌跟程聰頷首,驅車離開。
望著黑色吉普的尾燈,程聰站了一會兒,半晌又搖頭晃腦的往自己車上走,一臉痛心疾首。
“暴遣天物啊!!簡直是暴遣天物!你說這么漂亮的美女,怎么就讓武楊給禍害了?”
小誠問:“怎么著了?”
程聰:“我還以為是武楊呢,結果是武楊一朋友,那一露臉,咱簡直太露怯了,話都不會說了,你沒瞧見,那皮膚,那臉,那身段兒……”
小誠笑著啐他:“人家車窗降了一半兒你就能看出身材?甭扯瞎話了,是蓓蓓吧。”
說完,小誠琢磨琢磨覺著不對勁兒。
程聰認識蓓蓓,要真是她,不會露出剛才那個表情。
他問他:“你真不認識?”
程聰信誓旦旦:“真不認識,從來沒見過,剛才那漂移你也看見了,蓓蓓哪會這個,武楊厲害啊,不聲不響就能找這么號兒人物當朋友,對了,那姑娘姓什么來著……”
想了半天,程聰一拍方向盤:“對!姓霍!”
他聲音很大,好像車廂里都有回音,這一嗓子下去,車里忽然變得非常安靜,誰都沒有再說話。
可是程聰卻興奮起來,嚷嚷著要給武楊打電話問個明白。
小誠不疾不徐地勸:“改天吧,他今天晚上好像有任務,不方便接。”
說完,小誠手機震動了兩下,是信息回復,他看了一眼,又無聲無息的按掉。
程聰那陣兒興奮勁過去了,才想起來后排的人。他回頭看了一眼,撓撓頭。
“哥,我這一路上這腦子光想別的了,忘了問了,給你送哪兒去?”
后排的男人大半個身體處在漆黑昏暗的光線里,看不清表情,但是能聽到他的聲音。
“回大院。”
“不回家?”
“臨走的時候把車扔禮堂后面了。”
“成嘞。”
不知為什么,程聰對這人總是帶著敬畏,那眼里看他時的尊重,更像是一種小輩對長輩的順從,那是只有打心眼兒里服氣時才會有的神情,
車子一路飛馳,最后停在了大院幾十米處的路邊,程聰機靈的下車去后排開門,小誠也跟下來。
“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回去。”
總后大院的路燈下,賓利里一前一后下來倆人,使得整晚窩在車里看不清面容的男人,這才徹底暴露在燈光下。
先從副駕駛下來的這個,寧小誠,穿著灰色圓領的線衫,一個美國很小眾的休閑品牌,一條米色休閑褲,腳上是tods的經典款式。那是一身氣質很溫和隨意的穿著,仔細看他,嘴角還似乎總是向上翹,掛著淺淡笑意的。
而從后排下來的這個——
先是一雙锃亮的皮鞋,手工定制的silvanolattanzi,質地細膩的小牛皮,上頭沒有任何金屬裝飾。
然后是筆直的黑色西褲,洗的干干凈凈的修身白襯衫,一身蠻普通的裝扮,唯獨腰間那條皮帶特別了些,是部隊常服統一配發的07式。
那是一張清雋斯文的面孔,不動聲色的時候,靜的就像一潭水,可他一旦動了什么歪心思,那眼里深不可測的精光就乍了出來。
帶著點頑劣,又帶著點孩子似的稚氣。
他眉毛很濃,是很英挺的劍眉,思考什么的時候嘴唇會抿的很緊,曾經有人說,他天生就是一張寡情的臉,冷靜,認真,又好像什么事兒都不放在心上。
比如像現在,他懶散的靠在路燈桿子上,眼里盯著大院門口某個空曠的地方,嘴里含著煙,襯衫袖子被他卷了幾下窩在手肘位置,很心不在焉。
他問:“門口剃頭那老潘,走了?”
小誠點頭:“走了,等了你兩個多小時。”
他沉默抽煙,不再說話了。
他不說話的時候,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小誠望著他,想了幾秒,叫他的名字。
“斯亮?”
他偏頭看他,眼神平靜無波。
小誠狠下心,終于開口:“今天武楊車里那人應該是……”
他叼著煙,仰頭噴出一口煙霧,平靜說出兩個字。
“霍皙。”
小誠驚愕,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你找人盯她?”
他忽然笑了,笑的有點痞氣,有點囂張,可那笑意是未及眼底的。
他跟小誠說,你信不信,有個人,她一出現,不用露臉,不用說話,只要在你方圓百里,你看她一眼,就能知道她是誰?
好像她身體的每一寸都在你心里,你比她,都要熟悉她自己,
小誠愕然醒悟。
他說的是。
在車里,霍皙伸手接程聰名片那一瞬間。
他和他無聲對視,眼神里有著不為一件事卻又十分相同的無奈茫然。
為女人,為愛情,也為自己。
這是寧小誠。
一個妥帖細致,溫文爾雅,事事于無形的人。
也是一個對自己茫然,卻把別人看的透徹清醒的男人。
這是沈斯亮。
一個深沉精明,斯文內斂,事事要張狂的人。
也是一個和霍皙有著深仇大恨,更是愛霍皙愛到骨血里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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