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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身份號019 > 番外3

                番外3

                “躍哥!”

                “陳先生!”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前一道陳仰不能立刻記起對應的人臉,后一道陳仰很熟悉,幾乎是他一聽見,腦中就跳出了相關的記憶片段。

                阿緣……

                是阿緣!

                陳仰不敢置信地轉過身,女孩子跌跌撞撞地向他跑來,小馬尾不知何時長成了長發,隨意用一塊藍布條扎在肩膀一側,烏黑眉眼間的英氣還在。只是野性灑脫淡去許多,哀傷痛苦同樣也褪掉了,如今的她顯得溫婉恬靜。

                阿緣沒有不知分寸地撲進陳仰懷里,將局面搞得難為情,而是停在一個合適的距離,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真沒想到島上來人會是自己的熟人,這幾率太小了,小得她都沒有幻想過。她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還安慰自己,不管那座向鎮子飄來的島上有誰,都是好不容易才回來的任務者。

                阿緣掐自己的手,挺疼的,不是做夢。

                陳仰能感受到阿緣的驚喜和克制,他摸口袋,摸了個空,正想問朝簡出島的時候帶沒帶紙,就見一個身材高高大大,皮膚黝黑,模樣端正樸實的男人走到阿緣身邊,給了她一張紙。

                阿緣接過紙擦眼淚,陳仰趁機打量站在不遠處的男女老少,他的視線掃過去,人數就數出來了。

                加上阿緣,一共十一人。

                都在這了。

                鎮上的人口雖然跟壯大不沾邊,卻也比朝陽島要多好幾倍。

                島上就他和朝簡……

                陳仰等阿緣情緒稍微好一點了,才問道:“你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阿緣把臉頰邊的細碎發絲往后撥了撥,她說她在三連橋的機房里進了幻境。

                幻境里有一個長相英俊的男人,很高,膚白,黑發,眼窩深,瞳孔的顏色很淡,看著不好親近,她不認識他,卻覺得熟悉。

                男人對她伸出手,冷峻又溫和地說,“你好,我叫楚肆,你可以喊我四哥”。

                那是開始。

                之后他們慢慢從相識,相知,到相愛。

                結局是他死了,她活著。

                那個幻境后面接著幻境,主人物還是楚肆,他依舊會向她介紹自己。每個幻境都是不同的場景,不同的季節,同樣的溫馨開頭,同樣的幸福過程,同樣的悲劇結尾。

                阿緣經歷了一個一個幻境,后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死了還是活著,當她站在白茫茫的空間時,她人是癡呆的。

                那片白太刺眼太慘淡了,阿緣條件反射地想要離開。

                于是她走出那個空間,走回了家。

                阿緣謝謝四哥,一個從來沒有真正出現在她生命里的人,撕咬著她的靈魂讓她進審核區,進最后一關。

                剩下的那一小段路是她自己走的,她也要謝自己,撐下來了。

                陳仰聽完,濕著眼眶連聲說:“好……好……”

                “那機房的其他人呢?”他想到了喬姐他們,忙問。

                阿緣搖頭,她不清楚,當初她戴上耳機之后,聽見耳機里傳來一道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呢喃著“阿緣”。

                那聲音很溫柔,也離她很近,像是貼著她的耳朵喊的,阿緣莫名想哭,然后她真的哭了,也瘋了。她是瘋著進的幻境篇幅。

                那像是一個電影,運用的是一鏡到底的長鏡頭,展現的是她荒謬又悲哀的愛情,還沒開始就已死去的初戀。

                幻境讓她見到了她幻想的四哥。

                她在那里面體會到了開心,快樂,貫穿心扉的疼痛。

                或許她回來了,說明已經克服了心魔。

                也有可能還沒有。

                誰知道呢。

                阿緣自己都不知道。

                陳仰看著擦干眼淚,又開始掉淚的老隊友,她的最后一關竟然和朝簡是一個類型,這是他沒料到的。那種類型只適合愛情至高無上的人,它能讓他們感受一遍遍的幸福美滿和凌遲之痛。

                就是seven游戲的核心那樣。

                愛情至高無上……阿緣是,朝簡是,但陳仰不是,喬姐的星座書上講的不準,他真的不是,規則比他更了解他自己。

                所以才沒有給他安排他死無全尸,朝簡瘋癲的那一場。

                他的人生里,愛情不是全部。

                規則知道怎么才能給他最重的一擊,親情,愛情,友情輪番上場,以愛情跟友情收尾,而不是只有愛情。

                如果真那么來,每個幻境全是朝簡,那就太虛幻了,陳仰是不會沉入進去的,他只會越來越清醒。

                陳仰若有似無地松口氣,過來了,沒事了,都過去了,他對上一道一直瞅著他的火熱視線。

                剛才喊他“躍哥”的灰藍色眼睛少年。

                能叫出他的假名,說明是曾經的隊友,他想不起對方的名字,可見他們合作的次數并不多,八成是普通隊友關系。

                不過,少年竟然還能記得他,看個背影就能認出來。

                “你不姓李?”少年是個挺秀氣的混血,頭發卷卷的,膚色白皙,唇紅且翹,他一雙眼瞇起來,嚴肅質疑地看著陳仰。

                陳仰搖頭:“耳東陳,仰望的仰,我的真名。”

                “暈死。”少年的雙腮鼓起,“那我天天給你祈禱,豈不是都沒用?!”

                陳仰愣了下:“有心了。”

                少年傲嬌地哼哼兩聲,撇開視線說:“你別想太多,我也不是只給你一個人祈禱,我是為了所有還在里面的隊友們。”但是能記得名字的兩只手都能數的過來,面前這位是其中之一。

                雖然只合作了一次,可整個人救過他,是偶像,信仰,神一樣的存在。

                他能一路走,走出來,很大原因都是因為這個人。

                太耀眼了,就像光。

                不止照亮身邊的搭檔,也會給只是擦肩的隊友提供光明。

                ……誰知自己膜拜的偶像不叫李躍,叫陳仰。

                少年沒有生氣,也沒有多郁悶,心里頭已經在感謝天感謝地了,每見到一個隊友活著回來,他都會這么感謝一遍,陳仰是他見到的第二個回家的隊友,第一個是嚴摯。少年咳幾聲清清嗓子,抬著下巴,矜持且鄭重:“韓星,韓劇的韓,天上的星星的星星,我。”

                “韓……星,”陳仰呢喃了遍,真沒印象,但他就算想不起來,也不會影響這場重逢再見成為重要時刻,他輕笑,“韓星你好。”

                韓星臉一紅,冷不防對上一雙陰鷙的眼眸,他臉上的緋紅就嗖一下退散。

                偶像是那座島上的居民,剛和他打了招呼,開心。

                偶像有男朋友。

                他男朋友的情緒不太對,挺像是ptsd,又不全是,總之不是正常人,這里沒心理精神科,危險。

                韓星后退一步,跟阿緣嚴摯站在一起。

                嚴摯就是那個淳樸的大塊頭,他什么都會,就是不會追喜歡的女孩子。

                陳仰跟嚴摯認識了一下,他看向往這邊來的另外八人,發現其中一個長發女人的目光落在朝簡身上,不知停留了多久

                “你隊友?”陳仰湊到沒說什么話的朝簡耳邊。

                朝簡道:“不記得。”

                陳仰見那個長發女人沒有熱情地走上前,只是隔著點距離,自我確定了一番之后,主動對朝簡點了點頭,眼里有幾分再遇恩人的感激。

                .

                客棧沒有荒廢,里面擺放著木桌木椅,擦得很干凈。

                兩塊碎片上的通關者在大堂聚集。

                十三人,帶著十三個血淋淋的故事,坐在了一起。

                有的人運氣占比大,實力一般,有的人實力占比大,運氣普通。

                共同點是,那兩樣這伙人都具備了,沒有誰只拿著一樣坐在這里,那是不可能的。

                老頭先開的口,大家挨個介紹自己,平安鎮的對朝陽島的很友善,朝陽島當家的也同樣如此,他長得帥且沉穩,很容易贏得好感,只是家屬不太好相處。

                不過,輪到那家屬做介紹的時候,他沒有不配合。

                盡管不笑,也沒什么表情。

                之后所有人吹著從門里刮進來的小風,沉浸在各自的境地里。

                兩方不同戶籍的通關者猶如打勝仗凱旋的將士重聚,雖然他們大多都沒有在同一個戰場碰過面,但他們都活下來了,回來了。

                不論回憶多少次,那些生死一瞬都仿佛是上輩子的事,又感覺一幕幕就在眼前。

                那場災難造成的結果不是中國毀滅,是地球滅亡了。

                其他國家也會設置虛擬世界,劃分任務者,通關的會在自己的國家碎片上面居住。

                如果沒有那些被隔離保存的世界碎片,地球就是一片海洋,回歸原始。

                他們是中國區的任務者,通關者。

                現在才出現兩塊碎片,連上了合并了,其他的還不知道在哪,都有哪些。

                一無所知也好。

                將來某一天,他們的家會像今天一樣,突然就擴大了,迎來新的同胞。

                陳仰瞥了瞥鎮上的十一人,拋開阿緣,剩下的十人眼里都寫著自己的歸來日期。

                很早就回來了的,眼神是沉淀的,平靜的,苦痛遺憾全都退到了最深處,然而才回來沒多久的,眼里會有安定不下來的慌意和疲憊。

                譬如那個坐在最佳逃生通道位置的男人,他時不時神經質地顫抖一下,眼珠也在不停掃動。

                這是任務者的后遺癥,要靠時間來治愈。

                那男人突然把頭轉向陳仰,問了一個問題:“世界末日是什么時候來的?”

                這問題不只是問的陳仰,是問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大哥,你問這個干嘛?”韓星一骨碌從太師椅里爬起來,“不是什么事都要弄清楚,即便是一部成熟的大片,也不會什么都交代的一清二楚。人生的電影也是這樣。”

                陳仰在內的其他人都沒說話,其實他們也好奇過。

                世界末日是通過任務提示那個途徑知道的。他們都沒有相關的記憶。

                當年應該是個很平常的日子,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宅在家的宅在家,結婚的面試的……一切都很平常,災難突然來臨。

                高等文明幫他們抽出意識的時候,刪除了那部分可怕的經歷,他們被送進虛擬世界,上班的還在上班,上學的還在上學……無縫連接。記憶沒有任何被刪減的痕跡。

                “我感覺,”陳仰緩慢開口,“我們已知的是虛擬地球平穩運行,確定沒問題就有了基因選拔,這個確定的時間肯定不會很長。”

                “所以自己進任務世界的時候是幾歲,差不多就能往前推出世界末日是什么時候來的,大概時間。”他停頓了一下,說。

                陳仰沒有去推,世界末日是哪天來臨的,跟現在的生活有什么關系呢,沒必要。

                再說了,他已經和朝簡走出那條尸橫遍野的路,重新出發了。

                “島上好玩嗎?”一個搖著蒲扇的大叔問陳仰。

                “還行吧。”陳仰作為地主,十分謙虛,“房子是石頭做的,樹多,夏天待著涼快。”

                大叔把蒲扇搖得更響,大背心下的肌肉很強壯:“我想去島上避暑。”

                “可以啊。”陳仰熱情回應。

                大叔來一句:“你對象也可以嗎?”

                “噗嗤”

                有人憋不住地笑出聲。

                漸漸的,沒有惡意的哄笑聲音多了起來,氣氛變得輕松安逸。

                陳仰的老臉微紅,他碰碰朝簡的腿:“你吱一聲。”

                “歡迎。”朝簡扯了扯薄唇。

                像一只被迫營業的高冷獸類,爪子還在捂著自己的珍寶。

                .

                沒空調,夏天熱得很,大家伙都打算等三伏天到了,就收拾收拾去島上避暑。陳仰的態度是,他們隨時都可以上島,反正島上的空房子有一圈,家具齊全,拎包就能入住。

                當然,搞事情的不行。

                陳仰發覺有幾個耐不住寂寞的,恨不得他們這群人里有個厲鬼。

                這完全是抓鬼抓習慣了,很難改。

                陳仰跟朝簡被留下來吃午飯,還是集體大餐,一張桌子坐不下就用兩張桌子拼一塊,十三人挨著坐。

                碗筷很快就上了,菜沒那么快,會做飯的都去廚房幫忙了。

                “我鍋里還熱著菜呢。”陳仰接過阿緣遞的水。

                “是板栗燒野雞!”門口乘涼的老頭猛地沖一個方位喊,“老周,你取取經!取取經!”

                叫老周的男人跟陳仰差不多大,老父親氣質,他在大爺流著哈喇子的期待下,唉聲嘆氣地走到陳仰跟前,打聽那道菜的技巧。

                陳仰說:“我對象做的。”

                老周偷瞄陳仰旁邊那位帥得發光的小伙,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默默走開。

                “給我紙筆。”

                背后響起冷淡的聲音,老周面上一喜,忙去拿那兩樣東西。

                大家做完任務出來,人都佛系了,慈祥了,這個小朝先生回來一兩年了,還是不隨和,任務期間應該是一不合就動手的那種類型,而且很殘暴,專攻人體的脆弱部位。幸好沒遇到過。

                老周回了下頭,他看到小朝先生抓著陳先生的手,抓得很緊,他們之間似乎有個挺悲的故事。

                陳仰任由朝簡抓著自己,他小聲說:“我還以為你不會回應老周。”畢竟那是他的獨家秘方,去年研究出來的,能上得了臺面的兩道朝氏菜之一。

                朝簡摩挲他的手背:“有獎勵?”

                “那必須有。”陳仰笑。

                朝簡捏他手心:“晚上給我親。”

                陳仰的頭往門外扭:“快看快看,老人家在搬石獅子玩,他的下盤很穩,會功夫,是個練家子。”

                朝簡的目光沒有挪開半分,依然直勾勾地盯著陳仰。

                陳仰被盯的腰部發麻:“好,給你親。”

                朝簡的喉頭亢奮地一動,嗓音里透著低啞的笑意:“哥哥,今晚別磕到我了,上次很疼,都紅了。”

                陳仰:“……”

                這還嫌棄上了?陳仰把眼一閉,臉一扳:“不親了!”

                朝簡掐他。

                兩人的氣氛很緊很黏,別人|插|不|進去。

                大堂后面的簾子被放下來,阿緣往后院走,她想了會事,發現嚴摯杵在自己身邊,不明所以道:“你跟著我干什么?”

                嚴摯有點窘迫,他撓撓頭:“我是想問,你的兩個朋友喝酒嗎?”

                阿緣微愣:“不知道。”

                “我釀的果酒跟米酒都……很好喝,你要不要跟我回家?”嚴摯脫口而出一句,不等阿緣有反應,他就忙說,“跟我回家拿酒。”

                “你要是有事忙的話,我就自己回去拿。”嚴摯又道,他有些急,粗大的骨節被他不停搓動,厚糙的掌心里都是汗。

                阿緣正要說話,廚房里傳出老周的聲音,他問島上來的兩位客人有什么忌口和喜好。

                “我也不是很清楚。”阿緣思考著說。

                “老鴨湯是現成的,我燉了一上午,肉都爛了,味道也不錯,他們應該會喜歡,那我就隨便炒幾個菜?”老周問道。

                “行。”阿緣朝著后院的小門方向走,她走了幾步,轉身看還站在原地的傻大個,“走啊。”

                嚴摯呆愣地張著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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