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終于看明白了這封郵件,剛剛運動在體內掀起的熱好像一下子被打平,涼意在眨眼的工夫就躥到了手指尖。
他盯著那封郵件足足看了一分鐘,才慢吞吞地點了那個紅叉號。
易轍沒理會在一旁不停深呼吸的徐壬,又給自己套上兩件衣服,機械地穿上厚厚的外套,戴上帽子口罩,打開了門。
外面依然沒有陽光。
他往前走著,沒管逐漸消失的燈光,始終低著頭。常年不化的雪被踩出了聲響,和著風聲,敲打著他麻木的神經。
你終于如愿了么?
不知道走了多遠,風突然變得更大,易轍打了個晃,瞇著眼睛,看著在風中狂舞的雪和冰碴。他的身體變得傾斜,但也不知是在跟誰較勁,他堅持一步步往前邁著。直到右腳仿佛踏空,失重的感覺傳遍全身,易轍眼睜睜地,看著視野中的世界傾翻。
南極極夜的第17天,易轍發現自己可能終于患上了人們口中的那個極地t3綜合癥——大腦的思考變得遲緩,對于周遭的感知變弱,情緒像是陷入了無邊的深崖,再怎么深呼吸都覺得沒有吸進足夠的氧氣。
腦袋接觸到冰雪的那一瞬間,易轍竟然看著黑洞洞的空中想,死亡的感覺,是不是就是這樣了。
在閉上眼睛之前,他最后看到的,還是許唐成——那天晚上他站在那里結結巴巴地舉著杯感謝大家,一回頭,許唐成正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手虛叉著放在腿上,微微歪著頭,淡笑著看他。
燈紅酒綠映亮了他的眼,而在那中央的,是他易轍。
易轍回來時,老遠就聽到了山哥的吼聲。徐壬眼尖,先看到了他,立馬喊了一聲。等易轍走過去,站到山哥面前,一頓劈頭蓋臉的怒罵就砸了過來。
“你他媽嫌搜救隊睡得太多是不是?看看!你看看!人家都他媽列好隊了!不準擅自出站不準擅自出站!聽不懂人話是嗎!你知道你出去了多久嗎?”
易轍咳了一聲,清了清酸澀的嗓子:“對不起。”
“別他媽跟我說對不起!”正要接著罵,他忽然看到了易轍身上,只覺得體內的火又躥了幾丈,“你他媽還掉坑里去了?”
易轍低著頭,沒說話。
“覺得自己命大是不是!”
徐壬趕緊抱住山哥:“師兄師兄,好了好了,他這不是平安回來了么。”
說完,一個勁地給山哥打口型:“他心情不好,心情不好。”
山哥看了看一旁因為好奇圍過來的幾個人,努力平靜了一會兒,沖著易轍喊:“寫檢查去!八千!”
八千字的檢查對易轍來說是不可能的。他坐在桌子前,看著平鋪著的白紙發呆。
“別寫了,等師兄氣消了,找他說兩句好的就沒事了。”徐壬趴在床上說。
易轍又坐了一會兒,除了“檢查”兩個字,屁都沒憋出來。他實在不知道怎么交代自己今天的行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情緒突然的潰堤,到底是因為什么。
易轍起身,打算先睡一會兒。正脫衣服,聽見徐壬“嗷”的一聲。上衣還罩著腦袋,易轍突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反應過來之后才發現,自己被徐壬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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