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再回到嶺南,是個春天。
院子里生出了很多雜草,屋里也落滿了灰塵,鄰居家阿婆的貓沿著房梁跑來跑去,燕子也在屋頂做了窩。
那時候陳迦南已經有些顯懷,沈適不讓她走太多路,這段時間在家里待的也多了,還有萍姨不放心,也跟著過來了。
到了中午,一家人大掃除。
屋檐下放著搖椅和凳子,外婆躺在搖椅上,陳迦南給外婆喂粥,萍姨拿了掃帚就要去幫忙,被陳迦南擋了,她看著院子里那個挽著袖子,低頭在拔草的男人,淡淡笑了笑:“時間長著呢,讓他弄去吧。”
萍姨發愁:“沈先生沒干過這個,行嗎?”
話音剛落,沈適從雜草里抬起頭,一臉無可奈何的樣子,看了眼陳迦南,這個女人都不拿眼瞧他。
沈適輕咳了兩聲,有點一難盡。
自從那一夜他要了她,兩個人的關系好像比之前近了一些,有時候晚上睡覺,說兩句話,動了情也會滾在一起,他能感覺到這種變化,可又覺得不像。
懷了孕會性情大變嗎?沈適捉摸不透。
后來萍姨被鄰居阿婆帶著去了菜市場,外婆躺在搖椅上睡得迷迷糊糊,陳迦南就坐在一邊看書。
沈適鋤了半邊草,仰頭看她。
陳迦南當作沒看見一樣,淡定的翻著書,察覺到外婆動了動,她一抬眼,外婆居然抬著手指著沈適,吐字不清道:“孫女婿——累了。”
他們都愣了。
外婆有很久不開口說話了,陳迦南還以為是幻聽,她看了沈適一眼,輕輕道:“外婆,你剛說什么呢?”
沈適放下鋤頭,從院子里走了過來。
外婆忽然用了力氣拍了陳迦南一下,歪著頭,有口水從嘴巴里流出來,舌頭往上翻著,嘴里還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小蓮不聽話。”
陳迦南眼眶濕潤,瞬間淚流。
“外婆,你多說幾句。”她握著外婆的手,更咽道,“我是囡囡。”
搖椅上的人好像又聽不見了一樣,就那么斜歪著頭,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沈適上前,蹲在搖椅邊,用毛巾擦了擦外婆的嘴角,又掖了掖被子。
他輕聲:“睡著了。”
陳迦南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睛,又把外婆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再一抬眼,沈適正看著她。
“要不要我陪你出去走走?”他問。
陳迦南:“不去。”
“看會電視?”
陳迦南:“不想看,我再陪外婆坐會兒,你不是沒干完活嗎,還不去忙?房間里的灰還沒掃呢。”
沈適:“…………”
56.
等到差不多收拾完屋子,已經傍晚。
沈適沒怎么做過這些,大半天下來整個人也累的厲害,剛好接到公司電話,去了門口一邊說一邊抽煙解乏。
抽了幾根煙,進去屋里。
陳迦南正在和萍姨學織毛衣,聽見門口動靜,抬頭看了一眼,隨口問了句:“你抽煙了?”
沈適頓了頓:“抽了兩根。”
他身上的白襯衫已經臟了,挽起的袖口有淡淡灰塵,西服褲子卷起半邊褲管,倒有些不修邊幅的模樣。
陳迦南皺鼻:“我現在聞不慣那味道,總會有些難受,你去洗個澡換了衣服再進來吧。”
沈適:“…………”
等他出去,萍姨笑了。
“沈先生還沒被人這樣過呢,敢折騰他的我看只有太太了。”萍姨說,“他連個氣兒都出不來。”
陳迦南淡淡彎唇,勾了勾手里的針。
深夜的嶺南其實和梨園挺像,卻多了些生活氣。屋外有小狗亂叫,還有人說著話從墻邊走過。
沈適洗完澡回到房間,陳迦南還在織毛衣。
他皺眉:“明天織吧,都弄一天了。”
陳迦南低著頭在找線頭,含糊的“嗯”了一聲,說:“袖子剛織了一圈,很快就好了。”
沈適:“怎么想起織毛衣?”
陳迦南在認真的挑線,聞聲,停了停手里動作,道:“嗯,你把大燈關了吧,有點太亮了。”
沈適道:“燈太暗對眼睛不好。”
陳迦南剛好織了一圈,拿起來看了看,大概能瞧出一個袖子輪廓,接著道:“關了吧,弄完了。”
等沈適關了燈,陳迦南已經躺下了。
床頭的小燈開著,明明暗暗,影影綽綽,照著她的身影,肚子那兒有些鼓鼓的,沈適的眸子頃刻間便柔和了。
他輕手輕腳躺上床,關了小燈,抬手輕輕覆上她攏起的肚子,很輕很輕的嘆了口氣,低聲說:“睡吧。”
陳迦南慢慢睜開眼,又閉上了。
57.
剛回到嶺南,事情總是格外多。陳迦南時而還是會去書店,店里人來人往,小智一個人經營的蠻好。
到了傍晚,沈適會來接她。
他們通常都會一起走回家,有時候看著夕陽落山,風從領子里鉆進來,他會脫掉外套給她披在身上。
陳迦南有時會問:“你公司都不忙嗎?這有萍姨和毛毛,你不用太擔心,我自己也能做很多事。”
沈適“嗯”一聲,總是說:“不忙。”
陳迦南也會揶揄兩句:“真不忙啊,我看你平時電話倒挺多的,一個接一個,挺重要吧?”
沈適會說:“不是要緊事。”
等回到家,萍姨已經做好飯。到了晚上,電視開著,陳迦南織毛衣,沈適偶爾會出去抽根煙。
有一回夜里,陳迦南出去倒水。
她看見屋檐下坐著兩個人,外婆靠在搖椅上,手里拿著一支煙,對他說:“阿詩瑪——”
沈適笑著說:“只能聞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