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之后,就要練菩提心經?”花棠又問。
南摩邪道:“是。”
“先前我從未問過,但此事事關重大。”花棠道,“若是練了菩提心經,到底會有何后果?”
一語既出,屋內變得愈發安靜,所有人都盯著南摩邪,等他說出答案。
南摩邪答道:“結果再壞,至少能保住命。”
這句話的意思顯而易見,段瑤不自覺便握緊拳頭。
“只盼將來能順利找到天辰砂,事情也并非不可逆轉。”南摩邪道,“一切聽天由命吧。”
花棠還想說什么,猶豫再三,最后卻也只化作一聲嘆息。段瑤趴在床邊,伸手搭上那冰冷的蠟封,很想再度嚎啕大哭。
這世上好命之人那么多,為何偏偏就哥哥就如此坎坷,不能與心上人白頭偕老也就罷了,還落得一身傷病,連街上賣燒餅的禿頭劉大也比不上——至少人家面色紅潤聲音洪亮,挑著擔子能一路吆喝不停歇,健步如飛,看上去這輩子也不用請郎中。
千里之外的皇宮,此時正在大擺群臣宴。劉大炯道:“老陶,你看皇上,像是又有心事。”
陶仁德放下酒杯,道:“皇上何時沒有過心事?”
劉大炯被噎了回去,半晌后才道:“但今日是除夕,況且也沒聽說最近哪里出了亂子。”何至于連過年都心情不好。
陶仁德道:“若實在好奇,劉大人為何不親自去問?”
“那可不成,你當我傻。”劉大炯連連擺手,大過年的,讓我去觸這霉頭。
“那便消停著些。”陶仁德瞪他一眼:“知道皇上心中不悅,還要如此絮絮叨叨交頭接耳,嫌自己俸祿太多還是怎的。”
劉大炯:“……”
為何如此兇。
楚淵卻沒在意到兩人,事實上從宴席開始,他便一直是心神不寧。最近這幾月,西南府的書信的確按時送來,也的確詳盡描述了段白月的近況,但每封信的內容卻大同小異,都說封在蠟殼中,并無大礙,讓自己放心。直到今早又送來一封信,說等過了年,便會揭開蠟封,前往冰室開始練菩提心經。
“皇上,皇上。”四喜公公在旁小聲提醒,“宴席該散了。”
楚淵猛然回神。
“快到申時了。”四喜公公又道。
楚淵揉揉發脹的太陽穴,微微點頭:“散了吧,讓眾愛卿也早些回去歇著。”
看著皇上面前幾乎沒動過的菜盤,四喜公公心里嘆氣,也不知西南王何時才能回來。
寢宮里頭冷冷清清,楚淵洗漱之后,靠在床頭隨手翻書,看了沒幾頁,心卻越來越亂,總覺得事情不大妙,越想越忐忑,幾乎想要丟下朝中事務,今晚便啟程前往西南。
“皇上。”四喜公公在旁邊伺候,看著實在心中不好受,“可要取些安神藥來?”
楚淵搖頭:“朕想醒一陣子。”
“可……”四喜公公面色為難。
楚淵道:“除夕原本就是要守歲的,如今他昏迷不醒,朕替他守也是一樣。”除病除災,來年也能順一些。
四喜公公道:“是。”
手心握著那枚兵符,楚淵一坐便是整整一夜。
初五迎財神,初十祈雨順,十五吃元宵,正月十六一大早,南摩邪便命人燒了盆熱水,加了藥粉進去,將蠟封一點一點揭開。段白月面色依舊如同當日,只是過了足足半個時辰,才緩緩醒過來。
南摩邪的腦袋出現在上空。
段白月與他對視片刻,重新閉上眼睛。
南摩邪問:“感覺如何?”
段白月道:“一場大夢才做了一半,師父的臉突然出現,說實話,著實有些掃興。”
南摩邪欣慰:“還好,沒睡傻。”
段白月問:“我睡了多久?”
南摩邪道:“今日是正月十六
段白月嘆氣:“那可當真是久。”
“明日便隨師父前往冰室吧。”南摩邪道。
“還是要練菩提心經?”段白月看著床頂問。
“金蠶線加上尸毒,再拖下去,怕是會有危險。”南摩邪道,“菩提心經是世間最陰邪的功夫,將自己變成毒物,方能以毒攻毒。”
段白月道:“事到如今,師父還是一樣不會說話。”絲毫也不見委婉。
“小五那頭還沒有回信,但憑借著追影宮的實力,說不定當真能找到天辰砂。”南摩邪繼續道,“況且南海還有個鬼手神醫,誰都說不準將來會發生什么事。而若能找到天辰砂,即便是已經練了菩提心經,也照舊會高大英俊,玉樹臨風,儀表堂堂,惹人艷羨。”所以不必擔心。
段白月道:“多謝師父。”
南摩邪問:“可要給皇上寫封書信?”
段白月道:“好。”
南摩邪道:“這江湖之中,想練菩提心經的人多如過江之鯽,如此想一想,心中有沒有舒坦一些?”
段白月道:“沒有。”
南摩邪:“……”
段白月閉上眼睛,也不知自己該是何心境。
原本想著待這次金蠶線蟄伏回去后,便親自帶人前往南海,雖說也未必就能找到,但至少時間充裕,不必這么快就要做出選擇。只是沒想到會橫生枝節,藍姬死而復生,自己再中一回尸毒,以至于只剩最后一條路可走。
在兩人分別之時,他其實便已經猜到了會是今日結果,卻總是本能不想去承認,甚至自欺欺人地想,或許小五當真能找到天辰砂。只是待到大夢之后,即便再不想清醒,也有要必須面對的一天。
菩提心經啊……段白月伸手按上自己的左胸,心跳有些微弱,卻總歸還是能感覺到,一下又一下。待到這里徹底安靜下來,自己也就該徹底消失在這世間,如同那位老前輩守著老婆婆一樣,也尋個安靜的角落,守著此生唯一摯愛。
看著他的樣子,南摩邪心中酸楚,實在忍不住,轉身奪門而出,蹲在院中老淚縱橫。只懊悔自己當初太慣著,沒有好好將人看住,落了一身治不好的傷病。
西南城的市集上,小販還在高高興興兜售最新版的《菩提心經》,這回不單能壯陽,還能助孕,男女都能練,銷量翻倍長。
架不住面前的人一直推銷,段瑤買了一本漫不經心翻看。大概是見他似乎很好做生意,立刻又有其余貨郎圍上來,推銷頭繩胭脂匕首無字天書,甚至還有個不知從何處跑來的胖和尚,慈眉善目非要算一卦。
段瑤覺得自己腦袋都快要爆炸。
胖和尚道:“小公子可要算上一算?”
段瑤道:“我不算。”
胖和尚很堅持:“不收銀子,給家中人算亦可。”
段瑤道:“那給我哥算一卦姻緣。”
胖和尚掐著手指按了半天,道:“令兄若想要好姻緣,便是要從我這買瓶藥。”
段瑤問:“什么藥?”
胖和尚神秘無比:“壯陽藥。”
段瑤當胸一拳,干脆利落將人打飛。
胖和尚淚流滿面,一邊咳嗽一邊道:“小施主為何如此殘暴,我這藥當真是好藥,瓊花谷葉谷主配的,那可是江湖中一等一的神醫,服下后可金槍不倒,沈盟主用了都說好。”
段瑤拳頭捏得嘎巴響。
胖和尚落荒而逃。
段瑤拎起桌上替二嫂買的點心,轉身回了西南府,卻被金嬸嬸告知,說花棠一早就出了門,也不知是去做什么,一直就未回來。筆趣閣手機端m.biqu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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