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站起來笑面相迎,拱著手說:」白老弟,你來得好快。來來,先請坐。」
白雪嵐朝他一笑,在桌旁坐下。
宋壬和另一個護兵走過去,目不斜視地站在他身后,仿佛兩尊門神似的。
白雪嵐問:」周老哥,不是還有別人嗎?」
周廳長笑道:」不急。人已經約好了,只是還沒到,這里涼快,我們一邊吃著一邊等。」
他自己便也坐了,夾了一顆花生米丟嘴里嚼得津津有味,一邊說:」哎呀,白老弟,說句實在話,上次的事,我真是頂佩服你的。」
白雪嵐笑道:」佩服我挨槍子嗎?」
周廳長說:」不不,我是說,為國家挨槍子,那才是為國為民的榜樣,你這種人,我佩服。」
朝著白雪嵐,把大拇指豎了豎。
放下手,他又嘆了一口氣:」但是呢,這如今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難啊。」說著,搖了搖頭。
白雪嵐想了想,也嘆了一口氣,說:」老哥,你的意思,我有什么不懂的?我年輕氣盛,當初想著新官上任三把火,現在回想一下,何必呢?白白把命丟了,也不得一聲好。在外頭,我的名聲是怎么一個樣,你多半也是聽聞過的,為了一點稅金,商人們把我恨得半死。禁煙,我本來是為了他們好,但是那些抽大煙的更恨我入骨。說是因為我一禁煙,煙土的價格漲了幾倍,他們原本能抽五天的,現在只能抽一天。倒像是我逼得他們傾家蕩產似的。」
周廳長附和道:」所以說刁民難纏,他們哪知道你的苦心。」
白雪嵐冷笑著說:」我現在也沒這么蠢了,有苦心我也不花在這些廢物身上。要抽大煙,隨他們去吧,抽死了活該!本總長犯不著為這些窩囊廢傷神。」
周廳長把手掌在桌上啪地一拍,慨然道:」正是這話!他們自甘墮落,我們管他們死活?那白老弟,你如今又打算怎么處置眼下的事呢?」
白雪嵐微微一停,思忖著問:」老哥有什么建議?」
周廳長小心地打量了他兩眼,看他一臉淡然,很好商量的樣子,試探著說:」本來你們海關的事,我是絕不該多嘴的。不過有一件,和我警察廳的責任范圍有些牽涉……」
白雪嵐問:」怎么?」
周廳長笑道:」老弟啊,你那頭海關的下屬,似乎有幾個做事太急躁了。前陣子,是不是無緣無故封了人家的大煙館?這會惹起治安糾紛的,讓我們警察廳也卷進去,我看是你那頭的人,想著別把事情鬧大了,特意叫人去調停,好不容易才壓制下去。只是,長此以往,總會出岔子的。」
白雪嵐蹙眉道:」有這種事?」
周廳長說:」我看你的為人,不像縱容這種事的。」
白雪嵐說:」這事等我回去,好好的問一問,看是誰這么不規矩。」
周廳長說:」你肯過問,那最好不過。其實煙土,就算在首都,現在都是半禁半不禁的,真的要禁,哪里禁得住?難道那些抽上癮的人,說一聲禁,就不抽了?有幾家大煙館在,也算是開門做正當生意,他們也沒有硬是拉人去抽大煙吧?總比暗巷子里的黑窩好,那些黑窩常常以次充好,吃死不少人。大煙館,一來好管制,二來,不管怎么說,人家也給你交不少稅金,是不是?對國家還是有功勞的。」
白雪嵐點點頭:」這話很有道理。」
周廳長很滿意,說:」這些話你可以聽得入耳,我也就算沒白說。來,吃菜。」
兩人吃了幾筷子菜,周廳長又問:」那你現在,想好怎么處置沒有?」
白雪嵐慢條斯理把一塊鹿肉嚼碎吞了,微微一笑:」有老哥開導,我還能不開竅?容易。大煙館,我以后不封了,就算真的要封,也先和老哥你打個招呼,免得海關反而和警察廳打起架來,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得自家人嗎?」
周廳長說:」極是,極是。」
白雪嵐又道:」不過呢,煙土是賺厚利的事,這方面我可不敷衍,該交的稅,還是要交。至于那些人愛抽不抽,我也懶得管了。」
周廳長說:」那當然,稅金一分也不少你的。如果他們敢拖欠,不用你開口,我警察廳就先砸了他們的場子。」
白雪嵐笑道:」以后就依仗老哥了。」
周廳長油光滑亮的臉也綻出笑來,高聲咳了兩下。
包廂的門立即打開了。
周火其實老早就待在隔壁包廂,早貼著木隔墻聽了他們兩人的話,發現周廳長打暗號,帶著兩個跟班的彪形大漢過來這邊包廂,見到白雪嵐,顯得非常鎮定,笑著把手一拱:」白總長,咱們總算見面了。」
昂著頭,把下巴一揚。
后面一個大漢就捧了一個檀木盒子上前,放在白雪嵐面前的桌上,把盒蓋子一掀,默默地走回到周火身后。
白雪嵐看著那檀木盒子,伸手進去翻翻。
最上面一張薄薄的支票,金額上寫著五十萬,掀開支票,下面便是半盒子的珍珠,每一顆都有小拇指大小,顆顆雪白瑩潤。
一汪翠綠大半埋于珍珠中,只露出一個雕得神駿精神的馬頭,正是上次白雪嵐不肯收下的翡翠駿馬。
白雪嵐若有所思地撥著珍珠,抬了抬眼瞼,問:」周當家的,你送這么一份大禮,我不太懂啊。」
周火嘿地一笑:」白總長,前陣子咱們倆不認識,彼此間頗有些誤會。這些見面禮,給白總長消消火氣。以后做了朋友,自然還有長期的往來。」
周廳長在一旁拍拍白雪嵐的肩膀,笑道:」白老弟,老周這個人,性子豪爽,出手大方。你慢慢交往,自然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