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弱質青年正窩在錦被里,面色蒼白,眉眼間全是郁色。外面傳進來隨從小心翼翼的話,“陛下,該換湯婆子了。”
話剛落音,一個湯婆子就砸了出來,直直砸在說話人的頭上,那隨從當初暈死過去,旁邊的其他人像是習以為常,只把人拖下去。
扈香發了頓火,心情也沒有暢快,他腦海里總浮現昨夜的場景,同時,他剛剛砸人的手疼得厲害,像是被火烤著。
昨夜,他找機會灌醉了方潮舟,但還沒摸到對方房門外,就被人攔住了,確切說,不是被攔住,而是差點被殺了。
他見過那個人,當初在皇宮見過,他聽方潮舟叫那人為師祖。
那個男人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螻蟻。
“你不該對方潮舟動心思。”
扈香聞,只露出害怕的模樣,“你……你說什么?我不太懂。”
可下一瞬,他就感覺到渾身如火燒,他試圖反抗,可在對方面前毫無反抗之力,只能狼狽地露出原形。
他的下身變成了藤蔓。
扈香看著身下丑陋到讓人惡心的藤蔓,咬著牙,抬眼看著眼前人,“你一早就發現了?”
他沒有等到回答,于是自顧自笑了一聲,“也是,像你這種大能,自然不像方潮舟那個笨蛋那么好哄騙,但你既然早就發現,為何當初不殺了我,就像殺了方潮舟的父皇一樣?”
鐘離越水眼神冰冷,“他父皇手上沾了無數人的血。”
扈香聽了這話,忍不住嗤笑一聲,“是啊,可你不殺我,我身上的藤蔓便是在吸我的血!”
沒有人知道,他早就不是人了,當初方潮舟父皇不殺他,是因為他跟方潮舟父皇一樣,都成了藤蔓的傀儡。方潮舟的父皇靠吞食皇嗣子弟來給體內藤蔓提供養分,而他則是靠自己這一幅殘軀,茍延殘喘地賴活著。
當時鐘離越水一招殺了方潮舟的父皇,他以為對方也會殺了他,可并沒有,于是他繼續被藤蔓掌控著,直至五年前,那個妖怪找到一個新身體。
那個妖怪叫白蘞,是個藤蔓精,扈香和方潮舟的父皇因為是皇族,所以成了那個妖怪提供養分的器皿。作為器皿,他能感覺到一些本體那邊發生的事情。
白蘞不知活了多少年,自己的身體已經壞得差不多了,急需找一個新身體,他和方潮舟的父皇并不夠格成為對方的新身體。
白蘞找到方潮舟,在扈香的意料之中,但他沒有想到方潮舟居然有如此本事,把白蘞困在自己體內五年。最近,他感應不到白蘞了,像是對方已經消失在這個世上,而這時又有人告訴他,見到了方潮舟。
當扈香知道方潮舟回到天水宗后,不由心動了,如果他能吃掉方潮舟,那么白蘞的一身修為就能化為他所用,他就可以長生不老。
可這些時日,他試探了方潮舟幾回,都沒試探出什么,對方好像跟以前沒什么區別,他也不敢隨便行事,直到今日,他找機會給方潮舟喝了神仙醉。
即使方潮舟半夜醒來,也會把他當成最信任的人。
但這一切被眼前人毀了。
“你殺了我吧,反正這樣活著也沒意思。”
不吃了方潮舟,他這輩子都要這樣茍延殘喘地活著。
鐘離越水神情一點變化都沒有,“我已在你身上下了封印,以后只要傷人,你傷人幾分,便回孽自己幾分。你現在就離開天水宗,若是停雨時還在,你將被關入降妖獄。”他看扈香的眼神不僅像是在看螻蟻,更像是看死物,“在那里,你會嘗到比現在更痛苦百倍的滋味。”
扈香聽到這句話,瞳孔不由放大,唇瓣更是忍不住發顫。正待他想說話,眼前人已經消失,只留下了一個字——
“滾。”
所以扈香半夜就匆匆離開了天水宗。
扈香看著被火烤著一般的手,嘲諷地笑了一聲,他知道那個人為什么不殺他,不就是因為他還有利用價值,能再當幾年皇帝,撐到旁系的方氏子弟長大。
若他撐不了,方潮舟就要回去繼承皇位,到時候哪有在這里的悠閑。有人護著愛著,還有一幅健康的身體,真是令人艷羨。
“陛下,到了服用丹藥的時候了。”
這句話把扈香的注意力拉了回來,他咬了下唇,又松開,“拿進來吧。”
待服了丹藥,他看著跪在地上的隨侍,“你再去劃些銀子到皇叔賬上,他獨身在外定要花銷許多,朕瞧著他這段時間的衣料都有些舊了,穿來穿去都是那幾件,玉冠上的明珠也黯淡了。”
“陛下放心,奴才走前已經打點好當地的銀莊,布匹珠寶也備下了,今年新進貢的五匹飛煙緞全部都留在了晝雨池,飛煙緞做出來的衣服穿起來最舒適不過了。”
扈香聽了這話,身體慢慢靠在了車壁上,輕聲道:“那就好。”突然,他又說,“你說,九皇叔會記得我的好嗎?”
“那是自然,陛下待九王爺不比先帝待九王爺差。”隨侍說。
扈香嗯了一聲,聲音低了下去,“這樣也好,當一輩子的叔侄。”
方潮舟什么都不知道,就還會繼續把他當成侄子看待,這世上也算有人對他好而不圖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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