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眠看著他不急不緩地走過來,有那么一瞬間將他的身影和記憶里的少年慢慢重疊在一起。
她在片刻的怔愣后,扭頭別開了視線,眼圈卻慢慢紅了起來,可能不是因為難過,也就只到紅了這一步,并沒有掉眼淚。
陳屹不知道什么時候走近了,站在她面前,擋住了身后猛烈的日頭,微皺著眉看她,“怎么了?”
球場里灰塵起伏,阮眠揉了揉眼角,“沒事,進灰了。”
她仰著臉和他對視,那目光就好像即將要和他分開八輩子那么久,是那么的眷戀和沉溺。
陳屹心頭一動,想和她更親近些,可時間地點都不適合,更何況還有別人,到最后他也只是克制地滾了滾喉結,語氣像是遺憾,“這好像還是你第一次看我打球。”
其實不是。
阮眠心里是這么想著,也就這么說了出來。
陳屹顯然一愣,但很快又想起什么,眸光微閃,轉而道:“我們打個商量怎么樣?”
“什么?”
“等會應該有比賽,我要是贏了……”他往后退了一小步,笑得意氣風發,“你就答應我一件事。”
阮眠微抿了下唇角,抱了最壞的打算,“……那要是輸了呢?”
陳屹像是早就想好了回答,“那換我答應你一件事。”
有來有往,好像也不算太虧,更何況阮眠在陳屹這兩個字上向來偏袒,沒有猶豫的點點頭,“行。”
分組的時候,沈渝還是按照以前來的,把陳屹和江讓分在了一起,“這沒問題吧?
你倆可是老搭檔了。”
江讓看了眼陳屹,笑得溫和,“做了這么多年搭檔,不如今天就做一回對手吧?”
陳屹捋著護腕,一口應下,“行啊。”
分完組,一場不怎么正式的球賽就開始了,陳屹和江讓的勢頭都很猛,彼此又是搭檔,對對方的防守和進攻都很熟悉,一時間場上打的難舍難分。
歡呼聲并著喝彩聲。
坐在場外的阮眠有一瞬間好像被拉回了高中時代,少年在人潮涌動的球場肆意瀟灑,她從球場外路過,目光和腳步都不止一次的為他停留。
他在人群里贏得滿堂喝彩,在她漫長歲月里的所有心動中,仍然拔得頭籌。
盡管他們之間有時隔九年多的鴻溝不可跨越,可阮眠卻不得不承認,她好像比當年還要喜歡他。
尤其是,在他每一次得分時,向她看來的目光里。
那天他們十個人打了差不多四十分鐘,最后的總比分20:23,江讓用一個漂亮的三分球贏得了比賽。
結束后,已經是傍晚,沈渝請那幾個小男生一塊去附近吃燒烤,一行人浩浩蕩蕩從平江公館里出來。
陳屹和江讓一前一后走在人群里,慢慢地落后了幾步。
阮眠無意間察覺到什么,回頭看了眼,他們倆被人群落在了后面,和當初一樣的形影不離。
本該是很正常的畫面,可阮眠卻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腳步下意識停了下,走在一旁的梁熠然看見了,低聲說了句:“走吧,不用擔心。”
梁熠然是四個男孩子當中相對而最早熟也是最成熟的一個,阮眠想他大概是知道了什么。
可陳屹又是什么時候知道的,她卻不得而知。
陳屹認識江讓十多年了,過了這么久,他始終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
那是高一剛入學那天,他因為通宵一早到學校找到教室隨便坐了個角落在那補覺。
他睡得不沉,后來察覺到旁邊有人坐下,下意識醒了過來,一抬頭卻見一張恐怖的鬼臉近在眼前。
他下意識罵了聲臟話,整個人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動作大到將凳子都帶倒了。
這時候鬼臉面具被揭開,露出張俊俏的臉,笑得有些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男生起身將他的凳子扶起來,又自我介紹說自己叫江讓,還問他叫什么。
“陳屹。”
他沉著臉從抽屜里拽出書包,原本想換個位置,結果那時候班里的人已經來的差不多,只好又坐了回去。
那是個挺不愉快的第一印象,以至于后來他們四個熟悉了之后,陳屹格外的“針對”江讓,但也和他關系最好。
他從未想過會有這樣一天。
兩個人沉默著走了一段路,在一個紅燈口的時候,陳屹打破了這個沉默,“你什么時候回去?”
江讓懷里抱著球,卻不像高中時候邊走邊轉,“還要過一陣子,等我爸媽在溪城安定好。”
“溪城?”
陳屹抬頭看過去。
“對。”
江讓笑了笑,“一直忘了和你們說,我爸的公司在前不久遷址到了溪城,他準備在那兒定居,這幾天在忙搬家的事情。”
陳屹點點頭,沒有再開口。
這時候紅燈變綠,他抬腳往馬路對面走,走了沒幾步,身后忽地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陳屹當兵多年,反應力比起當年要快很多,可那時候他依舊不急不緩地走著,沒幾秒,原先落在后邊的人追了上來,帶起一陣溫熱的風,胳膊往他脖頸間一搭,大半個身體的重量直接壓了下來。
陳屹腳步踉蹌了下,直起身后笑罵了句,“你豬嗎江讓。”
江讓也笑著,抱著籃球往前先跑到馬路對面,站在那兒,手指頂著球飛快地轉著,笑得囂張而肆意。
一如十多年前,那個穿著紅色球衣的少年,站在人來人往的街角,朝他輕揚下巴,格外得瑟的說:“這次我贏了,晚上你請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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