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蘭聽到動靜,急忙跑回去。
紫宴掙扎著說:“時間有限,不要管我!”
“閉嘴!”
洛蘭干脆利落地把紫宴的機械腿卸下,半開玩笑地說:“能輕一點是一點。”
她背起紫宴,跑了幾步,覺得不對勁,又一腳踢掉自己的高跟鞋,赤著腳沿著通道往前跑。
紫宴俯在她背上,聽著她急促的喘息聲。
雖然洛蘭的體能不錯,但背著一個大男人奔跑,無論如何都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她的喘息聲如雷鳴,一聲聲敲打在紫宴的心房上。
紫宴想起他曾經看過的一段視頻,駱尋被綁架到阿麗卡塔生命研究院時,獨自一人面對兩個歹徒的堅定和果決。
她們明明是同一個人,他卻眼瞎心盲,只愿意承認光明面,不肯直視陰暗面。
如果大樹不扎根于黑暗污濁的泥土中,怎么可能朝著藍天朝陽張開枝丫?如果沒有漆黑的天空,繁星怎么可能有璀璨的光芒?
黑暗并不美麗,卻往往是光明的力量源泉。
突然,洛蘭停住了腳步。
紫宴強撐著抬起頭,看到一滴黑紅色的液體從半空中滴落。
通道頂上有一個洞,一條白色的觸須從里面鉆出來,破洞被腐蝕得越來越大,一條又一條觸須像是蛇一般爭先恐后地往外鉆。
洛蘭立即轉身,朝著另一條通道跑去。
白色的觸須翻涌蠕動,像是無數條蛇追趕在她身后。
“開門!”
“關門!”
洛蘭背著紫宴堪堪從金屬隔離門中通過,白色的觸須被擋在隔離門外。
紫宴駭然:“左丘白的觸須怎么會這么長?”
洛蘭想到一種刺絲胞動物門的生物,“水螅體組成的僧帽水母,身軀不到30厘米,觸須卻有22米長,而且觸須上有刺細胞,能分泌酸性毒液。”
紫宴喃喃說:“觸須這么細、這么長,又有腐蝕性,簡直一點縫隙就可以鉆進去。”
洛蘭突然意識到什么,猛地停止腳步。
紫宴問:“怎么了?”
洛蘭對中央智腦命令:“檢查中央區的換氣系統。”
幾塊虛擬屏幕浮現在身周。
無數白色的觸須正沿著四通八達的換氣系統向著四面八方延伸,即使遇到阻礙也靠著腐蝕性的分泌液可以通過。
中央智腦提醒:“異物侵入,已開啟隔離板。”
“能封鎖換氣系統嗎?”
“不行。”
虛擬屏幕上出現了集中在安全區的人,大家密密麻麻擠站在一起,滿面緊張焦慮。如果徹底封鎖換氣系統,肯定會把人活活憋死。
紫宴說:“只能盡快啟動爆炸。”
洛蘭一不發,背著他快速往前跑。
紫宴不知道僧帽水母的觸須有多么特殊,就算是被砍斷,已經脫離母體,含有毒液的觸須依舊能保持數小時生物活性,依舊能毒死人。
只要有一條觸須遺漏了,只要有一個人感染病毒,數十萬人就不會有一人幸免。
中央智腦的機械聲傳來:“隔離板只能延緩觸須的前進速度,沒有辦法遏制觸須,請盡快處理。”
警報的聲音越來越尖銳急促。
洛蘭一聲不吭,盡力快跑。
通過一道隔離金屬門后,她停住腳步。
紫宴問:“你干什么?”
洛蘭沒有說話,把紫宴放到地上,轉身就要往回走。
紫宴一把抓住洛蘭的手腕,“你要去哪里?”
“我去殺了左丘白。”
紫宴掙扎著要起來,“我去。”
“你還是老實待著吧!”洛蘭輕輕一推,紫宴就跌回地上,“聽我說!紫姍很有可能還活著。只要左丘白死了,北晨號上的軍人肯定要回阿麗卡塔找辰砂,你帶紫姍去找封小莞。封小莞很了解e鉤病毒,一定能救紫姍。”
洛蘭想要抽手離開。
紫宴緊緊地抓著洛蘭的胳膊,不肯放開,眼中滿是哀求。
洛蘭說:“放手!”
“不放!”
“你想讓大家都死嗎?”
“不管!我只知道我不想讓你死!”
“你不放手,你和我都會死!”
“不管!反正不許你回去!”
洛蘭氣結:“你是紫宴,能像孩子一樣任性地說‘不管’嗎?”
“我不管!”
紫宴抓著她的手,無論如何就是固執地不肯松手。
洛蘭用力拽了幾次,都沒有拽開。
紫宴的全身都在顫抖,只有抓著她的手堅如磐石,像是不管發生什么都絕不會松手。
中央智腦的警報聲不停地響著,機械聲一遍又一遍說:“異物侵入,危險!異物侵入,危險……”
紫宴依舊緊緊地抓著洛蘭的手,無論洛蘭如何用力,都掙不脫。
洛蘭眼中驟然有了淚光,“紫宴,放開我!”
紫宴眼中淚光閃爍,咬著牙搖頭。他已經把全部的力氣、全部的生命都凝聚在五指之中,不顧一切地想要和命運對抗。
洛蘭突然展顏而笑,笑靨如花。
“關門!”
金屬隔離門驟然關閉。
電光火石間,鮮血飛濺,噴灑了紫宴一臉。
洛蘭的胳膊從中間被截斷,紫宴手里只剩下一截斷臂。
紫宴全身劇烈抽搐,握著半截斷臂,凄聲慘嚎。
他掙扎著爬起來,又是用手,又是用頭,用力砸著金屬門,一聲接一聲吼叫,剛開始還能聽清楚是“洛蘭”,后面漸漸變成了不明意義的悲鳴,一聲更比一聲悲痛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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艙門另一邊。
洛蘭臉色煞白,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起,半邊身子都是血。
她聽到紫宴撕心裂肺的哭嚎聲,卻沒有絲毫停頓,反倒更加堅定地向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