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們一起慶祝活著,聆聽他們對家人的思念。
和他們一起悲痛死亡,哀悼并肩戰斗的戰友。
戰場是人世間最特殊的空間。在這里,死亡無處不在,生命既脆弱又堅強,情感既短暫又永恒,時光變得格外厚重,所有經歷都會被命運的刻刀一筆一畫重重刻入記憶。
……
小角腳步不停,一直疾步往前走。
周圍熟悉的一切慢慢向后退去,正在漸漸遠離。
本來應該拋棄遺忘的人和事,卻在腦海里清晰地一一浮現。
——維護支持他的上司,林樓將軍、閔公明將軍……
——和他并肩作戰的戰友,霍爾德、林堅……
——他親手訓練、悉心指導的學員。
——無數尊敬他,愛戴他的下屬。雖然交集不多,但他的每一個命令,他們都無可挑剔地盡力完成。
十年時光、點點滴滴,經過炮火的淬煉,份外清晰。
一幕又一幕記憶像利刃一般撲面飛來。
小角面無表情,迎著利刃一步步往前走。
他以為只是褪下偽裝,沒有料到,竟然像是在剝皮。一層又一層血肉被剝下、一根又一根經脈被剔除。
十年記憶,隨著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早已經融入生命,他割舍的不是偽裝,而是他的一段生命。
小角走到戰機起降甲板。
周圍有戰機陸陸續續起飛,也有戰機陸陸續續歸來,一派忙忙碌碌的景象。
小角命令:“準備戰機。”
監控室的軍官看到他十分詫異,卻因為信任和愛戴什么都沒有問,立即按照命令為小角準備最好的戰機。
小角跳上戰機,戴上頭盔。
十年之后,他終于走到這里,可以再次做回自己,但代價是剝皮割肉剔骨,他已經變得面目全非,連他自己都要不認識自己。
他究竟是誰?
如果是肖郊,為什么他要冷酷地背叛誓、辜負信任、舍棄現在?
如果是辰砂,為什么他會覺得撕下偽裝時有剝皮之痛?
小角握住推桿,緩緩啟動引擎。
戰機順著甲板滑行了一段后,驟然加速,飛入茫茫太空。
浩瀚蒼穹下,繁星閃爍。
他駕駛著戰機,一直向前飛。
戰機飛躍過茫茫星河,飛躍過廣袤蒼穹,飛躍過時光的長河,飛向過去的自己。
————·————·————
炮彈劃過天空,無數流光驟然亮起、驟然熄滅。
越靠近正在交戰的前線,炮彈越密集,閃耀的火光幾乎湮沒了星辰的光芒。
戰機一往無前。
在交織成網的密集炮火中,靈敏快捷、從容游弋,穿破雙方的火力網,進入了奧丁聯邦的防守區域。
就像是一只羊耀武揚威、大搖大擺地闖入狼群,這架阿爾帝國的戰機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奧丁聯邦的軍人被激怒了,周圍的戰機全部鎖定它,朝它發起猛攻。
阿爾帝國的戰機沒有迎戰,只是閃避,卻沒有一架戰機能成功攔截住它。
負責防守這個區域的戰艦是獨角獸戰艦,艦長是宿一。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監控屏幕,表情越來越凝重。
紅鳩的聲音從通信器里傳來:“兄弟,看上去你們攔截不住阿爾帝國的這架戰機,要不要我們協助?”
宿一像是完全沒有聽到紅鳩說什么,只是盯著監控屏幕上的戰機,觀察著它的每一個飛行動作。
監控屏幕上的畫面和腦海里的記憶漸漸重疊,融為一體。
突然,宿一下令:“停止進攻!”
正在圍剿阿爾帝國戰機的特種戰斗兵接收到命令后立即停止了攻擊。
奧丁聯邦的戰機沒有再進攻阿爾帝國的戰機,但也沒有撤退,反而越聚越多,四周密密麻麻都是飛旋盤繞的奧丁聯邦的戰機。
阿爾帝國的戰機猶如一只勢單力薄的鳥兒被群鷹環繞,卻夷然不懼地依舊向著獨角獸號飛來。
宿一目光灼灼地盯著戰機,呼吸越來越急促,聲音顫抖地下令:“讓路!”
所有戰機向兩側讓開,讓出一條通道。
在奧丁聯邦無數戰機的“夾道歡迎”中,一架阿爾帝國的戰機如同飛鳥歸巢般向著獨角獸號戰艦迅疾飛來。
當戰機靠近獨角獸號戰艦時,宿一、宿二、宿五、宿七已經全部等在甲板上。
戰機徐徐降落在甲板上。
奧丁聯邦的士兵緊張地舉起槍,對準戰機。
宿一滿面焦灼期盼,目不轉睛地盯著戰機。
戰機的艙門打開,一個男人身手利落地跳下戰機。
宿一、宿二、宿五、宿七霎時間站得筆挺,目光都落在男人身上。
男人抬手要摘頭盔,一個士兵竟然緊張地想要開槍,宿一聲音嘶啞地大喝:“住手!”
男人摘下頭盔,臉上居然還有一個鉑金色的面具。
眾人屏息靜氣。
男人又摘下面具,終于露出自己的真實面目。
五官英挺,眉目犀利。
眉梢眼角的滄桑將原本的犀利掩去,平添了剛毅沉穩,像是一把鋒利的寶劍經過漫漫時光的淬煉已經返璞歸真、光華內斂。
宿一、宿二、宿五、宿七熱淚盈眶,聲音堵在嗓子眼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男人向著宿一他們走過去。
一個年輕的士兵緊張得握著槍的手不停發抖,大聲喝問:“你是誰?”
男人掃了他一眼,平靜地回答:“我是辰砂。”
宿一、宿二、宿五、宿七眼淚奪眶而出,齊刷刷地抬手敬禮,周圍的士兵一臉震驚,也紛紛收起槍,抬手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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