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見了什么?”顧沉舟抬起頭看向賀海樓。
“跟我說一說,”他問,“怎么樣?”
最后一絲余暉,收攏在世界的盡頭。
恢復清醒的過程,就像是一個人在黑暗中獨自走了許久,久到都陷入忘記了時間和空間的渾噩,才終于在視線的極致處發現一點光芒。
這樣感覺并不陌生,好像每隔一段時間,他就要重復走上一次。
一次,兩次,三次。
會再走幾次,會在未來的哪一次,他再也走不出去?
賀海樓收攏一下手掌,手掌處傳來的疼痛和緊繃感讓他的注意力暫時轉移了。
白色的紗布纏繞在手掌上,跟坐在旁邊椅子上看書的身影一樣鮮明。
“……顧沉舟?”賀海樓試了試自己的聲音。
“嗯。”坐在椅子上的人應了一身,向賀海樓方向轉身的同時,也放下了手中的大開本書本。
那本大開本是本雜志,還是他沒事時候買的時尚雜志,可真少見顧沉舟看這種書。
賀海樓的思維還有些緩慢,他慢了半拍才說:“現在幾點了?”
“半夜三點。”顧沉舟說。
“你還不睡?”賀海樓又說,幾個月相處下來,顧沉舟的作息非常規律,大多數在十一點之前就已經上床休息了。
“看著你,等明天你沒恢復過來我就打電話找賀書記了。”顧沉舟簡單說。
賀海樓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你都在一開始就把我的手機摸出來了,怎么不直接打?”
“要聽真話?”顧沉舟問。
“真話不好聽?”賀海樓反問。
“真話一般不好聽。”顧沉舟淡淡說。
賀海樓嗤笑一聲:“那就算了,我剛剛清醒,還是別上趕著找刺激了。”他又拍拍自己身側的床鋪說,“上來一起躺躺?明天你還要上班吧?”
“沒有意外的話。”顧沉舟隨口回答了賀海樓,隨即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床邊,和賀海樓一起并排躺下去。
兩個人靜靜躺著,誰都沒有說話。片刻后,賀海樓抬手把臥室里的燈按滅,短暫的黑暗之后,月光透過窗戶,在床側灑下一片霜白。
“你可真有耐心。”賀海樓說。
“嗯?”
“說了那么一長串的話,我還能復述呢,要不要復述給你聽?——‘我六歲的時候,繼母進門,那時候在他們結婚的那一天扛了一個保險箱回來,當著他們的面把我媽媽的東西鎖進去,差點被顧部長一腳踹了一個跟頭……’”賀海樓照本宣科地念著。
顧沉舟斜了賀海樓一眼,說:“‘那壇子里才不是什么人的骨頭,我隨便吹的你那時候信了吧哈哈,那是一只野猴子的,我小時候也沒有什么玩伴,就滿山瘋跑地和猴子玩,還特意給其中一個玩得最好的猴子做了記號,結果一個冬天過去了,那只猴子也死了……’”
“你還真信精神病發病時候說的話?”賀海樓平躺著特別淡定地說,“我騙你的啊。”
“我也編出來騙你的。”顧沉舟平靜地回答。
“……”賀海樓。
“……”顧沉舟。
“等等,你不會這么幼稚吧?”賀海樓說,“那些事情一聽就是真的啊,還能和我調查的資料對上呢!”
“真幼稚的是誰?”顧沉舟反問,“把你那個壇子里的骨頭拿出來放骨科那邊對比一下,不就知道是猴子還是其他動物的了?”
賀海樓承認了:“好吧,幼稚的是我。”
兩個人又靜默了一下。
賀海樓再次開口:“說起來,兩個大男人躺在床上,不睡覺也不做+愛,就光光蓋著棉被純聊天當知心哥哥什么的,好傻啊……”
是挺傻的。顧沉舟發現自己居然認可了賀海樓的觀點。
賀海樓沒聽到顧沉舟的回答,他側頭看了看對方臉上的表情,很快從那一點微妙的表情中窺探出顧沉舟的想法。
賀海樓低低地笑起來。他想了一會,覺得好像沒什么需要顧沉舟說的,于是身體微一用力,側身抱住身旁人的腰部,湊到對方唇上啾了一口。
顧沉舟側頭看了看賀海樓。
賀海樓又啾了啾對方,然后在顧沉舟的嘴唇上輕輕咬了一口。
“小舟。”賀海樓的臉頰貼著顧沉舟的臉頰,嘴唇摩擦著對方的嘴唇,溫熱的氣流從他自己口腔中灑出,碰到對方的肌膚時候又反濺回來,一路撓到他的心底。
他再次開口,仿佛漫不經心地:
“我們干脆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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