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仲海笑道:“哦!可是你小老婆有喜了?”
柳昂天罵道:“你說些正經的好不好!我都幾個兒子了還使得這般雙斧砍樹的花招么?”他召過韋子壯道:“請韋護衛出去巡查一番絕不可讓閑雜人等行近。”
韋子壯答應一聲自去巡邏。
秦仲海心下一凜這才知道事情非比尋常。
柳昂天取出一封書信交給了秦仲海道:“你先看了這個再說。”
秦仲海嗯了一聲將信展了開來讀道:“善穆侯征北大都督柳公昂天大人足下侯爺英姿煥威震宇內為我朝之干城數十年來北抗蒙古西破羌戎武功之勝足與我朝開國諸名臣相論方此天下……”
耳聽秦仲海念得支支吾吾滿頭汗水柳昂天嘿了一聲道:“這些全是廢話你可以跳過不讀。”
秦仲海松了口氣往下看去又道:“吾輒念今日圣聰晦暗以致境下大亂盜賊四起死傷狼藉橫斃奸殺無所不為。念其惡者江匪也。**橫行日久肇廟堂之禍啟朝政之危若遲不伏法我朝何能稱大治、焉足稱盛世?一日不除群賊則朝廷禍亡無日矣。”
秦仲海點頭道:“這寫信的人想要對付江充這幫匪人奸徒好來恢復朝廷公道是不是?”
柳昂天聽他解釋文意贊道:“不壞嘛!還能讀懂這段文字!看你文學底子厚實不少該是盧賢侄的功勞吧!”
秦仲海嗯了一聲自是不方便當場贊揚“金瓶梅”與“肉蒲團”之功當下繼續讀去:“**根基深厚事業廣大鄙自知力薄勢單難抗妖魔群小念明公洞燭機先深謀遠慮定知厲害遠近待公登高振臂四海凜然大事可期則天下幸甚!百姓幸甚!”
秦仲海再看署名念了六字出來:“東廠總管劉敬。”
讀到此處秦仲海已知朝政斗爭已達極致這劉敬居然開始拉攏柳昂天看來內情絕不單純。他沉吟片刻轉看眾人臉色只見伍定遠咬牙切齒看來甚是激動楊肅觀則不見喜怒只是低頭思量。
秦仲海問道:“這信是誰送來的?”
柳昂天道:“是紫云軒的弟子。”
秦仲海點了點頭想來這信異常重要劉敬不放心東廠里的高手便轉托瓊國丈的門人弟子送來柳府。
柳昂天道:“這幾日朝廷斗得好不厲害劉敬先托幾個大臣上了奏章指責江充前些日子不假出宮非但自行溜到西北地方還擅自調動部隊出關可說罪行重大要皇上將之究辦。”
秦仲海微微頷那日他奉命出關曾在天山腳下與江充的軍馬相遇那時這幫人見死不救涼薄無比此時劉敬舉此事秦仲海自是不感意外。
柳昂天喝了口茶又道:“皇上見了這道奏章便把江充召來當著眾大臣的面把他好好質問了一番還將玉門關總兵高顏革職查辦。江充輸了面子自也不甘示弱連夜找人送上奏章說東廠的人貪贓枉法偷運官銀出京云云現下皇上把江充的案子送進了大理寺把劉敬的案子送到了刑部兩方人馬全力運作都要把對方的人馬整垮斗臭。”
眾人臉上神色凝重都知道此次惡斗下來朝中定有無數人會因此罷官甚且抄家充軍心下隱隱有著不祥之感。
柳昂天道:“劉敬老謀深算眼見江充反制有道深知此人極受皇帝寵愛只怕自己動不了他的人馬還要被反將一軍當下便找上了我希望我能助他一臂之力與他共同對付江充。”
秦仲海雙眉一軒頷道:“看來這老太監玩真的了。”
柳昂天道:“只是劉敬這人老奸巨猾他拉我下水未必存的是什么好心八成是希望我與江充斗個兩敗俱傷他再來坐收漁利也是為此今日才把你找來商量。”
秦仲海微微一笑道:“這有什么難的?咱們兩家要聯手斗垮江充就好比要去搶劫一般咱們與劉敬這兩伙強盜需得先說定誰來把風誰來下手一會兒再把好處分個明白免得日后分贓時打架那不就得了?”
楊肅觀皺眉道:“秦將軍大家都是朝廷命官請你別用這種不倫不類的比喻。”
秦仲海笑道:“好吧!那咱們就像是兩群山豬現下遇上了老虎……”
柳昂天嘿地一聲罵道:“你別打比方了!老把咱們說得這般難聽!”
秦仲海笑道:“說實在話大家干得也不是什么好事做得難看自該比得難聽。”
楊肅觀道:“仲海有所不知那江充早已得知劉敬來盟一事他今早為此還親自到府上拜訪侯爺希望侯爺能轉與他合作。”
秦仲海心下一驚贊嘆道:“好一個奸臣來的這么快啊!”
江充老奸巨猾世所周知眼下劉敬雖想把事情做得隱密小心但江充眼線眾多果然還是給他知曉此事。
楊肅觀道:“江充已經開下條件了他說只要咱們助他一臂之力等劉敬被斗垮之后定會送上重禮。”
秦仲海笑道:“什么重禮?他的項上人頭么?”
伍定遠與江充有仇猛聽此一拍大腿大聲道:“說得好!”
柳昂天朝他瞪了一眼道:“你也被帶壞了。”伍定遠面色一窘低頭不語。
楊肅觀緩緩地道:“江充親口應允只等此次事成之后他便要讓出京衛都指揮使司一職另交出西疆的兵權。讓侯爺的人馬接管。”
秦仲海心下一驚知道這兩個職缺份量不輕柳昂天若能得手當有多番助益。
他收起笑臉沉吟道:“那咱們若幫劉敬斗垮江充有什么好處可拿?”
楊肅觀道:“照劉敬信上所我們似乎沒有顯著的好處。”
秦仲海點頭道:“照這樣來看咱們若是相助劉敬那是來去空空但是相助江充咱們還是有點甜頭。是也不是?”
楊肅觀點頭道:“仲海之差相彷佛了。”
秦仲海嘿嘿一笑道:“甭說這些利頭了他們倆家現下玩法作弊一條命掛在大理寺一條命懸在刑部公堂若有一只給人打死了咱們總不能向死人收帳吧?現下他們倆家誰占上風誰屈下風楊郎中可曾知曉?”
楊肅觀道:“現下大理寺審江充刑部審劉敬兩邊人馬雖然勢均力敵但江充多少還是占一點上風他與大理寺的幾位老人交情深厚除非寺卿徐忠進親自審訊否則江充的案子應是沒事。可劉敬就吃虧不少了那刑部尚書趙政是江充一手保舉的這人既受江充請托此番若不治了劉敬的罪名那是難以想像的事。”
楊肅觀向來精明此刻便分析朝中局勢果然是入情入理一語中的。
秦仲海搖頭嘆息道:“這劉敬當真傻了過去他與江充聯手干掉左都御史張溫現下該知道后悔了吧!這張御史若是還在想他最是正直不阿定會秉公處理。方今滿朝都是噤若寒蟬之輩劉敬搬石頭砸腳還能如何?我看這劉總管定要玩完啦!”
柳昂天長嘆一聲道:“其實不論江劉兩派誰對誰錯都算天下間的罪惡淵藪誰都不該相助。唉……可惜那羊皮只是一場春夢難以查出江充賣國內情念及咱們孤掌難鳴若想慢慢除去這兩大罪孽派閥那是非得循序漸進不可的。”他頓了一頓重重問道:“諸位以為此次東廠與江充相爭咱們該當助誰?”
此一出眾人神色都是一變。諸人相望卻無人搶著回話。
柳昂天見眾人安靜無聲當下依著柳門習慣先問官職最低者柳昂天道:“定遠啊!先不論你那些江湖舊怨照你看來這次朝廷兩大派相爭你屬意助誰?”
伍定遠聽了問話登時嘿地一聲恨恨地道:“江充為了區區的一張羊皮不知辣手殺了多少人!下官的同僚仵作黃濟被人割去級掛在門梁那燕陵鏢局滿門老小八十余口人更莫名其妙地慘遭誅卻!除此之外尚有知府梁知義、御史大人王寧都是先后為此被害!這一切慘事追根究底全是江充這惡人教唆的!”他站了起來大聲道:“侯爺!咱們除惡務盡定須早日解決這惡徒!”
秦仲海鼓掌道:“說得對!這江充最是卑鄙無恥比那劉敬為惡更深咱們定需早日將之除去。”
柳昂天不置可否他轉向楊肅觀問道:“肅觀意下如何?”
楊肅觀沉吟良久道:“定遠所雖是有理卻未必合算。”
秦仲海哦地一聲道:“楊郎中有何高見?”
楊肅觀道:“此時江充勢大劉敬與咱們勢力較小即便兩派聯手最多也只能與江充打個平手卻未必能將他整垮到時雙方兩敗俱傷咱們不過徒然浪費氣力而已。”
柳秦二人聞都點了點頭楊肅觀這話雖然不中聽卻是實情無疑。
伍定遠卻滿臉氣憤全然不能同意楊肅觀之只聽他大聲道:“江充干了這許多的惡事咱們只要抓出一件兩件如何不能將他關入牢籠?”
楊肅觀道:“定遠有所不知大理寺要誅卻江系黨羽甚且降江充的官職都非難事但真要讓這個奸臣判刑入獄伏罪賜死卻需來個‘六部會審’那就不是件容易事了。”
伍定遠心下一凜問道:“六部會審?那又是什么?”
楊肅觀道:“所謂六部會審便是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尚書一同審案這完全是硬里子的人情較量咱們即便抓住江充的小辮子也未必能說服六部尚書將他定罪。”
柳昂天道:“沒錯現下肅觀賢侄與兵部顧尚書相熟或能說動他出手相助但其余五部的尚書大人縱然老夫有些私交也不能保證他們會秉公辦案。”
伍定遠身為公門老將怎會不知這些人情道理?當下面色慘澹廢然不語。
秦仲海道:“那照楊郎中的意思咱們卻該怎么辦?”
楊肅觀道:“現今江充已然開出條件只要我們不應允劉敬所請他便送上兩個大缺。依在下的淺見這次若能抓住這兩個職缺日后便是少了劉敬他這一派的支援咱們也不必再怕江充。”
秦仲海哦地一聲道:“何以見得?”
楊肅觀道:“這次最大的肥缺便是京城都指揮使照我朝典章制度而這個職位可以管轄京城所有軍馬上起御林軍下至錦衣衛無不出其手掌只要抓住了這個職缺侯爺手握京城兵權實力定會大了一倍不止。”
秦仲海搖頭道:“你這話不對。這些年來朝政大壞京城勢力各相統屬誰也不聽指揮咱們便是抓了這個指揮使司也未必有用。”他自己是虎林軍都統道理上來說也歸京畿都指揮使管轄但他只知這位老兄姓許長得高矮胖瘦卻是不甚明了可見一般了。
楊肅觀微笑道:“典章毀壞難道便不能改好么?照在下之見只要抓住這個職缺到時咱們只要能說動兵部顧尚書再加上我爹爹與侯爺的力道定可擴大京城都指揮使司的實權此舉大出江充意料之外屆時他便想將職缺收回那也為時晚矣。”
秦仲海想起那日他與顧家小姐神情親昵當即一笑道:“咱們這位顧大人平素特異獨行從不與朝中三派結黨看來他定是愛楊及柳了?”
楊肅觀微笑道:“秦將軍取笑了。”
柳昂天輕咳一聲道:“照肅觀的意思咱們眼下便是要與江充聯手不知在座有無意見?”
秦仲海聽了這話心下已是了然。看來楊肅觀事先早與柳昂天商量妥當這次找他過來與會只是照會之意而已。秦仲海打了個哈欠知道自己口才有限若要辯論定然說不過楊肅觀反正事不關己索性不再理會。忽然之間想起了盧云心道:“這當口要是盧兄弟還在定會有所高見我老秦自也能大鬧一場了。”
他正自嘆息不已忽聽伍定遠沉聲喝道:“柳大人這事我反對!”眾人聞心下都是一凜。
柳昂天咳了一聲問道:“定遠為何反對?”
伍定遠大聲道:“侯爺!咱們若要與江充這幫奸賊聯手共事甚且還要共謀分贓請問我們與奸臣有何分別?”
眾人見他話說得極重心下都是一凜。
楊肅觀勸道:“這只是權宜之計等將來咱們勢大之后早晚還是要將江充繩之以法的。”
伍定遠兩眼一紅眼前浮現出齊家滿門慘死的模樣想起兇手至今仍是逍遙法外忍不住心中一酸大聲道:“我過去只是一個小小捕快楊大人說得那些高來高去的話我一句都不懂!”
楊肅觀眉頭一皺正要相勸伍定遠卻用力揮了揮手將他的話頭壓下大聲道:“我為了燕陵鏢局的案子一路從西涼趕到京城千里奔波并非是為了求官而來我……我只希望沉冤得雪還給苦主一個公道!幾位大人若要與江充這奸臣聯手我……我明日便返回西涼再也不必做什么制使了!”說到最后竟然一拳重重捶在桌上只聽轟地一聲木桌已然四分五裂崩塌在地。
當年伍定遠初來京城旋即交出羊皮凡事只聽柳昂天安排可說行事謹慎老實規矩。哪曉得一趟西疆歸來伍定遠的脾氣竟似身上武功一般無端強了許多。眾人不知他原來如此性烈面色都甚駭異。
秦仲海心道:“我只道定遠是天生的捕快性子想不到也有如此血性。”一時心中滿是佩服。楊肅觀卻想道:“原來定遠這般沉不住氣唉這關頭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可怎么勸服他才好?”
眾人沉默無語柳昂天更是嘆氣連連伍定遠自知太過激動驚嚇眾人當下歉然道:“我…我只是不忍血案沉冤這…這才說得這種重話請大人見諒……”說著雙膝彎曲竟爾向柳昂天跪倒哭道:“請大人可憐燕陵鏢局滿門無辜慘死萬萬不能和奸臣聯手啊!”
柳昂天伸手扶起道:“定遠所慮也不是沒有道理。想我等憑什么自稱是忠臣孝子?便是因為我們不與江充這干賊子同流合污唉……看來此事還是要從長計議。”
伍定遠叩垂淚泣道:“多謝大人!定遠終生不敢忘大人恩德。”
楊肅觀面色一變此時少了羊皮制肘江充若不能掌握江劉兩派對決時機趁機坐大日后定會屈居下風但他見伍定遠如此激動自也不便再多說什么。
秦仲海倒是笑嘻嘻地:“沒錯咱們一點不急一切慢慢來等江充、劉敬他們提高價碼咱們再說不遲。”
這夜聊到深夜方散第二天秦仲海哈欠連連又趕去禁城上工。他昨夜只睡了一個時辰才到禁城便往西角牌樓一鉆沉沉睡著幾名手下知道他懶性作都不敢吵他起來。
秦仲海正自好夢忽聽外頭一陣鑼鼓跟著有手下沖進來急道:“老大快起來了皇上今兒個要去圍獵咱們可別遲到了。”
秦仲海給屬下搖醒聽了情由心下一驚連忙擦去嘴角口水匆匆往外奔去只見眾兄弟早已整裝待只等他一人到來。
秦仲海皺眉道:“這是我第一回陪狩你們帶路吧!”一名老練屬下取出寶胎大弓銀翎雕箭呈給了秦仲海道:“等會兒打獵時老大只管把獵物趕到皇上跟前讓他一人射個痛快可別搶了他的風采了。”
秦仲海嗯了一聲知道這是馬屁精的把戲當下頷會意。
不多時便已趕到西苑這西苑便是由北海、中海、南海三處合成的囿場經遼金元三朝整建禁苑規模日大向為皇帝宮妃游樂之處。此時眾軍云集只見金吾前衛、羽林右衛、府軍后衛等御林禁軍都已趕到足有數千之眾。
一名將領見秦仲海面生猜知他是虎林軍的新任頭領他有意結交當下策馬向前拱手道:“在下鞏正儀是金吾軍的頭領敢問閣下可是秦仲海秦將軍?”
秦仲海一拱手笑道:“不敢正是區區在下。小可剛接虎林軍沒幾個月只因軍務繁忙尚未拜見大哥還請原宥則個。”
那鞏正儀舉起大拇指贊道:“都說‘火貪一刀’威儀邊疆今日一見果然不凡!在下真是久仰大名了!”
秦仲海聽他說得真誠饒他是條硬漢此刻也不禁偷偷歡喜笑道:“賤名何足掛齒倒教大哥見笑了。”
兩人坐在馬上各自閑聊秦仲海見鞏正儀相貌堂堂舉止極具氣度一時甚感心儀;又見他見聞廣博對宮中上下事情頗為了解當下更是沒口子的請教。
兩人正自談說忽聽一名宦官朗聲道:“眾官伏地皇上駕到!”跟著遠處人聲喧嘩傳來陣陣獵犬吠叫之聲看來御駕圍獵的大隊已然到來。
鞏正儀見皇帝便要到來急忙拜伏在地秦仲海自也隨他下拜此刻千名侍衛不論羽林金吾、還是府軍虎林霎時無不跪在地下口中大喊:“愿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秦仲海官職不到無須參與早朝是已過去僅見過皇帝一次。他口中跟著眾人念著一陣心中卻無甚恭敬之意尋思道:“***每個萬歲還不都活那幾歲而已萬歲一聲奪壽一歲真個阿彌陀佛嗚呼哀哉了。”
秦仲海趴在地下心中不停訕笑忽覺一旁鞏正儀猛往他身上擠來秦仲海向來警覺察知有異急忙抬頭猛見一名黃袍男子低頭看著自己這人也不甚老約莫五十歲上下秦仲海心下一驚明白此人便是當今圣上他方才胡亂咒罵皇帝可別給覺了當下神色尷尬一時不知高低。
皇帝自沒察覺自己給人咒罵當下溫微笑問道:“你就是秦仲海?”
秦仲海連忙拜伏在地口稱:“末將秦仲海叩見圣上天顏!”
皇帝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你很好在西疆替朕爭面子朕很高興。”
一旁將領見秦仲海有機會與皇帝攀談無不露出艷羨神情。秦仲海胡亂拜了幾下道:“末將得陛下金口稱贊實乃畢生榮華。”
皇帝微微一笑不再多說吩咐將領道:“難得風和日麗朕今日興致甚佳大家這就走吧!”
秦仲海正要爬起忽然一人急急走來靴子卻正好往他臉上踢來這腳雖然不重卻正好踢中秦仲海的腦門秦仲海大怒猛地抬頭去看卻見那人正是錦衣衛的統領安道京看來他心存妒嫉之意立時便來招惹。
秦仲海狂怒之下伸手便往腰刀摸去一旁鞏正儀急忙攔住沉聲道:“這些小人見不得你好你可千萬忍耐。”
秦仲海怒氣勃翻身站起卻見江充大搖大擺地從后行來身上卻也穿著獵裝對秦仲海直是視而不見跟著大批錦衣衛好手也從秦仲海身邊走過個個神情張狂秦仲海心道:“等出宮之后老子不打死你們一兩只便跟你龜孫子江充姓。”
過了一會兒一名面目慈祥的老者走到他身邊正是劉敬身旁還跟著薛奴兒等太監。劉敬往秦仲海瞄了一眼見他面色鐵青兩手握拳當即笑道:“忍一時爭千秋。”
秦仲海嘿地一聲冷笑道:“劉公公那么能忍何必還與江充斗得難分難解?”
劉敬眨了眨眼噓了一聲道:“咦?秦將軍說的話好生奇怪?我與江大人乃是至交好友什么時候有過爭執了?”
秦仲海見他臉上閃過一陣狡猾神色心道:“這兩大奸臣果然是老奸巨猾個個都是沉得住氣的奸雄我可不能露出馬腳了。”當下壓住火氣也是哈哈一笑道:“是啊!大家都是替皇上辦事還分什么大小?公公這番提點真是叫仲海大開眼界了。”
劉敬見他現學現賣便笑道:“是啊!難得秦將軍少年氣盛卻也領悟得這番道理。”
二人說話間皇帝已然翻身上馬劉敬拍了拍秦仲海的肩頭笑道:“你快些過去吧!保護圣上可是你的職責哦!”秦仲海微一頷便自追了過去。
蹄聲隆隆數千軍馬便朝城郊獵場飛馳而去金吾衛當先開路羽林衛守衛右側府軍衛后方警戒秦仲海率領虎賁衛眾多手下緊緊跟隨皇帝左側。那皇駕正中卻見大批錦衣衛、東廠高手隨行保護。
秦仲海看在眼里心中便想:“這世間若有人想要暗殺皇帝只怕難上加難了。”以這等雄壯軍容觀之武功便是到了寧不凡、卓凌昭這等地步也近不了皇帝身前三尺。
秦仲海正自觀看卻見江充、劉敬等人都圍繞在皇帝身旁三人你一我一語卻正聊得興起秦仲海微微一凜心道:“外敵易與家賊難防。要干掉皇帝老兒根本不必硬碰硬的蠻干只要像江充、劉敬這樣的大臣那是隨時隨地都可以賞他一刀的。”
只聽遠遠傳來江充的聲音笑道:“皇上今兒個為何興致如此之高?可是有什么美事么?”
皇帝笑道:“江愛卿問得好!朕這幾日看了文書知道銀川受封為汗國太子妃可汗又極是疼愛銀川。朕看她有個好歸宿自然心頭愉悅。”
江充諂笑道:“皇上果然是天生仁愛文武圣德公主能得這般父親真是羨煞天下多少女兒家。”
皇帝哈哈大笑道:“你就是這張嘴甜!”說著嘆了口氣搖頭道:“這話要是由銀川來說朕不知有多開心。”語之間似乎別有所思。
劉敬微微一笑勸道:“皇上別煩惱了。若是想念公主不日便修書一封請公主隨同夫婿一游中土一來慰勞公主的思鄉之情。二來皇上也好提點這個女婿一番教他些做人處事的道理。”
皇帝遙望天際嘆道:“還是劉公公懂朕的心事。”說話間眾人已然見到一只兔子皇帝登即拍馬向前追了過去。
秦仲海打了個哈欠心道:“看這兩人斗得好不厲害每句話都是在討皇帝的歡心。不過還是這劉敬老謀深算三兩下便把江充這兔崽子比了下去。”轉念又想道:“這兩人也真是有法子自己的案子還押在朝中候審卻還跟皇帝出來打獵像個沒事人一樣。”
皇帝舉弓搭箭刷地一聲便將兔子射倒在地眾人立時歡呼叫好看來這皇帝膂力不弱也是個生性好動之人安道京急急向前將那兔子拾了起來。
眾人贊嘆聲中只聽江充大聲贊道:“皇上弓箭嫻熟武功凡真個是天下第一!”
秦仲海心道:“不過是射只兔子這樣若能算是天下第一老子我不是凡入圣成為五百年來第一高手了么?”
這一路追趕下去一遇大型野獸眾將立即將之驅趕到皇帝身前好讓皇帝盡情享受樂趣。秦仲海聽那江充滿口馬屁劉敬也在那里陪話解悶一時只覺無聊透頂也是昨晚與楊肅觀等人談得太晚此刻忍不住睡眼惺忪竟在馬上打起瞌睡來了。
秦仲海正自好睡任憑“云里騅”隨著大軍前行迷迷糊糊間好似大軍越奔越遠過了宮城已到城郊。秦仲海哪管這許多只顧著睡天幸“云里騅”是匹勤奮寶馬不似主人這般懶只一路奔馳倒也沒落隊。
秦仲海正自好夢忽然有什么奇異吼聲遠遠飄來低低沉沉聽不真切。秦仲海內力渾厚雖在睡夢中仍能察覺周遭異狀。他聽了怪聲心下忽起異感急忙睜開雙眼側耳去聽只聞極遠處傳來低沉的吼叫聲秦仲海嚇了一跳趕忙站到馬背上眺頭看去猛見遠處樹叢中趴著一只猛虎那虎身長一丈體型壯碩堪稱世間罕見正隱在林里歇息。
秦仲海大吃一驚急忙去看皇帝心中更是一寒只見皇帝遠遠脫隊他胯下黑馬名喚“烏云帶雪”神駿非常此刻縱蹄疾奔正朝那猛虎行去。秦仲海此刻身在大隊左側距離皇帝足有半里之遙心下著急異常卻也無法阻止。
皇帝兀自不察危險只回頭笑道:“哪個先追上了我朕便賞他寶劍一柄!”他駕馬一催黑馬嘶鳴一聲往前一縱又是十來丈遠近已在猛虎身旁不遠。
安道京等人武功不弱此時也覺猛虎隱藏紛紛叫道:“有大蟲啊!圣上快走啊!”只是兩邊隔得太遠皇帝聽不清楚兀自伸手招耳笑道:“你們說什么?朕怎么聽不見?”
秦仲海見情勢不妙若再拖延下去皇帝別給老虎一口咬死了當下駕馬急沖他的座騎名喚“云里騅”那日曾大戰西疆番將也是匹寶異非常的名駒此時拍馬縱出自是勢若飛箭轉瞬便趕上了江充等人口中更是大叫:“皇上小心!有大蟲!”
秦仲海吼聲如雷皇帝登時聽覺他聽到附近藏有猛虎只嚇了一跳正要駕馬退開猛聽右側草叢里傳來一陣噴氣的聲響皇帝側頭看去那草叢里果然躲著一雙黃澄澄的虎眼正向自己惡狠狠地瞪視。
皇帝大吃一驚叫道:“大蟲!”他拍馬一駕叫道:“快走!”當下急急沖出逃命忽然左“嗚哇”一聲大吼又有一只猛虎竄出原來此地竟有雙虎埋伏!
那“烏云帶雪”雖是神駿但眼見雙虎在前如何不怕它嘶鳴一聲竟然人立起來皇帝給這么一掀頓時摔落在地。
“烏云帶雪”嚇得慌不擇路逕自往草原深處逃去只把當今天子留在地下。
皇帝跌在地下只見雙虎嘶吼一聲緩緩朝他爬來虎口大如血盆虎爪銳利似刀若給抓上一爪咬上一口必是血肉橫飛的慘禍。
皇帝嚇得面無人色顫聲道:“誰來救朕?”
此時劉敬、薛奴兒等東廠人馬在右江充、安道京等錦衣衛好手在左都是救駕不及御前侍衛更是遠遠落后只見左猛虎狂吼一聲便朝皇帝撲去便在這生死剎那猛聽一陣槍響那猛虎已然中槍摔落在地。眾人急看只見江充手上舉著一柄火槍槍口輕煙直冒想不到在此生死關頭竟是這奸臣開槍救駕。原來他那日見羅摩什用的一手好槍心中生羨便向他要了來沒想到竟能建此大功。
皇帝見左猛虎勢頭一緩機不可失當即沖向東廠眾人雙手連揮叫道:“救命啊!”但右猛虎卻完好無缺一見皇帝奔跑又激了獸性當場撲了過來。
江充見猛虎直追皇帝只嚇得他全身冷汗當下急急填充火藥又開了一槍原先中槍那頭猛虎給這么一激登時狂怒轉身便往江充撲去。江充大吃一驚喝道:“搞什么!”想要舉槍再射卻沒了火藥安道京見勢頭不妙連忙挺刀去擋。只是那虎實在勇猛異常身上中槍兀自亂抓亂咬安道京刀法雖然厲害一時卻也拾掇不下。
錦衣衛眾人給猛虎亂纏登時慌成一片。刀槍齊上直往猛獸身上招呼。
另一頭猛虎卻是毫無傷只見它兇猛狂嘯仍是一股腦兒往皇帝撲來皇帝全力奔跑口中連連大叫道:“救命啊!救命啊!”他腳下一跌摔倒在地那虎四足一點轉過身來阻住皇帝的去路只擋在他與東廠諸人之間。
只聽猛虎仰天狂嘯血盆巨口咬出看來這一咬之下便能將當朝萬歲活活咬死。
秦仲海此時駕馬飛馳僅在百尺之外眼看皇帝命在旦夕他全身冷汗急叫道:“薛奴兒!快快丟出你的‘天外金輪’啊!”誰知薛奴兒好似成了癡呆竟是一動不動。
秦仲海見不能再拖顧不得誤傷萬歲爺當下舉起寶胎大弓刷地一箭射出長箭飛去只聽嗚哇一聲吼叫那虎已給射中了后腿鮮血四濺中那虎微微一頓但隨即兇性大仍一拐一拐地朝皇帝咬去。
便在此時只見金光一閃東廠人馬中飛出一只金色圓盤直往猛虎砍去秦仲海心下一喜這薛奴兒終于出手了料來猛虎雖然兇狠卻是難擋武林高手的一擊。
他細看金輪的去路心中卻又一驚這金輪的去路有些奇怪按這勁急的路數來看只怕斬死猛虎之后也會把皇帝一同斬成兩截秦仲海又驚又疑眼看自己已在皇帝駕前不遠當下雙足一點便從馬背上飛了出去要將皇帝抱在懷里。
只聽嗚哇一聲慘吼果然那猛虎已給金輪切成兩半但那金輪力道不竭仍往皇帝腰間砍來這下子若要砍實了只怕皇帝便要給當場腰斬秦仲海嘿了一聲輕抒猿臂便要將皇帝抱在手里忽然之間一陣人影閃過電光火石的剎那那人快了秦仲海一步已將皇帝抱走秦仲海見這人身法好快后先至急看面目卻是東廠總管劉敬。
那金輪遠遠飛出跟著在半空中一繞又轉回薛奴兒手中。秦仲海心下暗罵:“這老小子搞什么險些把皇帝害了他怎地出手這般重?”他轉頭看去只見薛奴兒臉色鐵青口中念念有辭好似心中有鬼。
秦仲海見了他的臉色更感懷疑:“不對薛奴兒武功高絕出手怎能如此莽撞?難不成他別有圖謀?”想起薛奴兒近日舉止怪異心下更是猜疑不定。
轉頭看去那劉敬抱著皇帝遠遠奔開惶恐道:“圣上可曾受了傷?”
皇帝倒在他的懷里回頭看著斷做兩截的猛虎他只知猛虎追咬連連卻不知自己方才差點死在薛奴兒手下連拍心口道:“沒事朕沒事……”
劉敬噓了口氣正要再說卻聽江充遠遠叫道:“大膽薛奴兒你竟敢行刺皇上!快給我拿下了!”
皇帝身無武功雖不知他險些死在自己人手里但那江充何等眼尖自已看出薛奴兒那招險惡異常差點便把皇帝殺了錦衣衛眾人駕馬直沖而來已將薛奴兒團團圍住。
皇帝聞一驚轉頭看向劉敬道:“薛副總管要行刺我?這……這從何說起?他方才不是出手救了我嗎?”
劉敬臉上閃過一陣青氣卻不打話他側目看去江充已奔到近處當下一咬牙提聲喝道:“左右來人薛奴兒出手不知輕重驚擾了圣上快將他拿下了!”
眾人聞無不大驚薛奴兒更是全身顫抖放下了金輪呆呆站在原地。東廠諸太監見總管也要擒拿薛奴兒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秦仲海等大內侍衛見變故連連也都呆了。
眼看錦衣衛快步奔來薛奴兒喃喃自語他雙膝一軟自行跪倒在地拜伏道:“臣救駕急切一時出手太重還請皇上重重治罪。”
他語帶哭音跪地磕頭連連請罪。劉敬也是面如死灰想來他管教手下不力此番也要受責。
皇帝從劉敬的懷中掙扎站起他走上前來凝視著薛奴兒臉上神情極是不忍好似不信薛奴兒會來害他。
江充走向前來提聲喝道:“把這姓薛的給我拖下去看看他還有沒有同伙!”說話間瞪著劉敬滿面都是肅殺。
皇帝搖頭道:“江卿且慢動手!”
江充急忙勸道:“薛奴兒窮兇極惡用心歹毒皇上切莫放他過去啊!”
皇帝道:“薛副總管向來忠心耿耿絕不會下手來害此事純是意外不必追究。”
江充嘿地一聲湊頭過去急急朝皇帝耳旁低聲述說。秦仲海運起內力細細去聽但兩邊隔得遠了站的又是逆風位卻只聽得“瓊貴妃”三個字。
皇帝聽了江充的一番讒后霎時身子一顫他低下頭去嘆道:“唉!好吧先把薛副總管監下了問過詳情再說。”
江充大喜道:“圣上英明!”
秦仲海心下起疑尋思道:“這是怎么回事?皇上本來無意治這薛奴兒的罪但怎么聽了江充一番話之后卻爾變卦?究竟江充說了什么厲害讒?我可要查個明白了。”
錦衣衛眾人架起薛奴兒喝道:“走啦!”
夕陽西下曬在劉敬與薛奴兒身上只見他二人遙遙相望薛奴兒口唇忽地一顫似是欲又止安道京伸手往薛奴兒背上一推喝道:“還看什么!快走吧!”
眼看薛奴兒便這樣給押走了劉敬忍不住嘆息一聲似乎有著深深的歉意。h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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