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埋了張之越忙了一日高定見江湖仇殺不斷嚇得颼颼抖不知該說什么才好當晚各人忙碌已畢便各在山坳露宿歇息。只是眾人心情煩亂又聽得兩名少女不住啼哭卻沒一人睡得好。
第二日清早伍定遠便與眾人商議道:“這兩名孩子很是可憐路上沒了照顧不如咱們帶了她們同去西涼回程時再將她們送回九華山如此可好?”
韋子壯也有此意說道:“伍兄之甚是大家都是武林一脈豈能不相互看顧?”
楊肅觀盤算一陣目下點子現身料知此行兇險必多當下搖了搖頭說道:“不成。這江充前頭不知還埋伏了多少人馬咱們自顧不暇如何能照護這兩個女孩兒平安?”
韋子壯眉頭一皺先前楊肅觀為了官場交情便應允護送高定返鄉但現下遇上了兩名柔弱孤女卻顯得有些不夠爽氣。他嘿地一聲拍了拍胸脯道:“楊大人只管放心路上若有什么差池我便賠上這條性命也會維護她們平安。”
伍定遠也道:“楊郎中快別操心了。這兒離嵩山少林寺不過十日路程倘若路上再也什么差錯咱們大援已近也不須再擔心受怕了。”
楊肅觀聽他二人堅持自也不便再說只好道:“既然兩位這樣說了咱們這便出吧!”兩名少女聽說要離去如何肯走只在師叔墳前痛哭。
眾人半哄半騙說道:“你兩人若不回山你師父定要心急到時他豈不傷心難過?”如此溫相告好容易才說得她們離去。
一路行向嵩山兩名少女悲悲切切路上不斷啼哭韋子壯與伍定遠只好不住勸慰每日里哄她們開心。楊肅觀卻滿心擔憂深怕再中伏擊所幸路上平安沒有再遇上什么江湖人物。
數日後來到一處縣城楊肅觀見多帶了兩名少女那張之越又已死了實在沒空再去理會高定便取出兵部令牌命當地縣官派人護送高定回鄉。
那高定本已無權無勢縣官根本懶得理會但楊肅觀的父執輩都是大員那縣官如何敢抗拒?立時便從了自去調人護駕。
這日終於到得嵩山腳下眾人都松了口氣楊肅觀道:“總算到了少室山腳大家不必再躲躲藏藏的可以好好歇息一番。”當下便攜著眾人行上山道。
伍定遠走上幾步忽見韋子壯與娟兒、艷婷都駐足原地不見跟來。
伍定遠奇道:“你們三人不來么?”韋子壯尷尬一笑搖頭道:“不了我們還有些事情要辦你隨楊郎中去吧!”說著帶著艷婷、娟兒兩人自往山腳小鎮去了。
伍定遠更感怪異忙問楊肅觀道:“這是怎么回事?怎地韋護衛不跟著一起來?”
楊肅觀卻絲毫不感詫異只淡淡地道:“韋護衛是武當真武觀的親傳弟子自張三豐祖師以降武當弟子皆不準入少林。此乃本寺遺規更改不得。”
伍定遠大是驚奇道:“原來如此我倒不知有這個規矩。”
楊肅觀點了點頭又道:“除此之外少林另有一個規矩千年來從不接待女客是以這兩名姑娘也不方便進去。”
伍定遠哦地一聲他也聽聞過少林門規森嚴卻不知嚴苛至此。
行到山腰兩人見到一處涼亭里頭站著幾個僧人楊肅觀走上前去自道名號那幾名僧人聞得“楊肅觀”三字趕緊下拜磕頭口稱師叔祖忙不迭的向寺內通報。
伍定遠心中一奇這楊肅觀不過二十五六年紀只怕比自己還小個十歲怎能有如此高的輩分?心中對這位楊郎中更感敬畏。
兩人甫一上山十來名僧人便快步走出當前兩名和尚一人年老瘦小另一人卻胖大高壯楊肅觀拱手下拜道:“肅觀見過靈定、靈真兩位師兄。”伍定遠心下一凜知道少林四大金剛到了連忙拱手見禮。
那身形高大的乃是“虎爪金剛”靈真說話聲若洪鐘只聽他大笑道:“楊師弟來得好!不知昆侖山那幾只兔崽子可有找你羅唆?他們若還敢陰魂不散看老子生剝了他們的皮骨!”靈真數月前曾與卓凌昭交過手一直念念不忘此事。他雖是出家人但一想起昆侖少林兩派間的恩怨竟然語粗俗起來全不像個有道高僧。
楊肅觀笑道:“有師兄出手相助誰敢老虎嘴上拔毛?師兄倒是多慮了。”
靈定面露微笑道:“楊師弟我們先到羅漢堂坐坐方丈師兄現下有客來訪一會兒才有空閑。”
楊肅觀聞一怔低聲問道:“可是寺里有事?”
靈定淡然道:“少林寺與世無爭來者皆是友師弟不必過慮。”
眾人來到羅漢堂伍定遠見眾多僧人正在習練武功有槍有棒或站或坐他自知這是少林寺的私密不可多看當下低頭疾走而過。這羅漢堂向來是少林寺傳授本門武藝之處寺里不論年紀老少都在羅漢堂待過靈定位居羅漢堂座自是少林寺中數一數二的大高手楊肅觀幼年時也蒙他點撥過武藝兩人甚是熟稔。
眾人坐定了楊肅觀便道:“我這趟西去實有大事待辦此事關乎朝廷氣數需得回寺稟明方丈。”說著將柳昂天吩咐的事情約略提過。
靈定聽罷說道:“楊師弟此去兇險異常那江充絕不會輕易放你過去必定派遣無數高手追殺卻要如何抵御?”
楊肅觀道:“這便是我回寺的緣由了還盼師兄念在同門之情能給肅觀一些援手。”
靈定嘆了口氣說道:“這幾年少林盛名凋零給人欺侮得好生厲害。想那靈音師弟數十載修煉現下都給囚在昆侖山老衲決不容少林子弟再受折辱只要方丈允可此次當與師弟同往。”
楊肅觀心中一喜他知道靈定武功高絕江湖上罕有敵手只要他能與自己同去西涼不論遇上大小事情自能逢兇化吉。
兩人說話間走廊間傳來一聲佛號眾人眼前一亮只見一名雋雅清貴的中年和尚從外走進伍定遠雖是第一次拜訪少林從未見過這名大師但看他舉止非凡寶相莊嚴當是少林方丈人稱四大金剛之的靈智大師當下急忙站起。
楊肅觀見這僧人來了當即站起合十道:“弟子楊肅觀拜見方丈。”
靈智點頭微笑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眾僧見方丈到來紛紛與之見禮果不出伍定遠所料這和尚正是少林方丈靈智只見他不過五十出頭尚比靈定、靈音還小了十來歲但語之間自有一股威儀叫人不得不敬重三分。
少林四大金剛合稱“智定音真”掌門方丈便是靈智他入寺最晚但天資聰穎悟性最高成就反在其他師兄之上四十余歲便位居方丈至今已有十余年。靈智精通典籍慈悲之心尤重上任以來力改少林強悍作風極力遏制門下弟子介入江湖紛爭自己更是不喜與人爭斗是已武功雖高名氣反不如靈定來得大。
靈智見到伍定遠時微微一奇凝視良久。楊肅觀忙道:“這位是弟子的朋友現下也在柳大人麾下為官。”
靈智點頭忽地伸手過去細細撫摸伍定遠的頭頂伍定遠不知少林方丈意欲如何待要閃避又怕失禮只好低頭忍耐。楊肅觀、靈定等人心下也甚奇怪但方丈何等尊貴行事定有他的道理便也一不靜靜等候。
過了片刻靈智方丈拍拍伍定遠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莊容道:“施主受驚了和尚非是無禮只是見施主面相奇特當與仙佛有緣是已冒昧探究。”
伍定遠奇道:“我與仙佛有緣?此話怎說?”
靈智道:“和尚方才看過施主頭角崢嶸三奇蓋頂若非大富大貴便是佛道中人可喜可賀。”
伍定遠心中甚喜他不是什么佛道中人那定是大富大貴了自己雖沒想過日後會有啥美好際遇但既然方丈嘉稱頌必有深意趕忙合十稱謝。
靈智微微一笑道:“施主福緣深厚遠非常人所及不知自小到大可曾遇過不可思議之事?”
伍定遠回想過去一生雖不能說是庸庸碌碌但都在刀頭上打滾度日甚是艱辛便搖頭道:“在下虛度光陰至今三十有五仍是平凡。”
靈智淡淡地道:“也許福緣未至施主不必心急。”
伍定遠點頭稱是卻聽楊肅觀咳了一聲向靈智方丈道:“弟子有些要緊事想請方丈相助。”
靈智方丈皺眉道:“方才我在門外便已聽說了。可是為了朝廷中的爭斗?”
楊肅觀頷道:“方丈所料不錯此次西去便是為了鏟除本朝奸臣江充還望師兄們成全。”
靈智嘆息一聲搖頭道:“當今皇帝乃是好斗逞勇之人別說去掉一個江充即便盡換內閣大學士只怕朝政仍是沈苛難起。”
楊肅觀的父親乃是當朝五位大學士之一他聽靈智這般批評那是連他父親也牽扯上了楊肅觀心下不悅轉頭向靈定道:“適才靈定師兄已經答應了他說此番有意陪我同去西涼不知方丈是否放行?”
楊肅觀察觀色他見方丈似乎無意參與朝中斗爭但憑著靈定方才的一席話便想敲磚定腳這趟來寺只要能拉得靈定這名大高手同往便算得大功一件了。
一旁靈真是個莽撞之人他位居四大金剛之末但平日卻極為暴躁一聽方丈有意推拖立時大著嗓門叫道:“***!近年來昆侖山越來越不成話先是殺害燕陵鏢局滿門視我派俗家弟子如豬狗還把靈音師兄囚禁起來簡直把我們少林弟子當作木頭這還像話嗎?只要方丈你一聲令下看我第一個沖進昆侖山一把火燒光他們的狗巢穴!”
靈定老沈持重忙道:“師弟鹵莽!不可在方丈面前說這些無禮語!”
靈真嘿嘿冷笑說道:“靈音師兄給關了好幾月咱們還不派人去救這不是縮頭烏龜是什么?”
靈智把這些話聽在耳里如何不知靈真的用意無非是嘲諷自己軟弱謙卑不敢與敵人沖撞。他淡淡地道:“我輩學佛之人第一求的是普渡眾生第二求的是修成正果非到不得已時決不妄開殺戒。昆侖山勢力日大幾次派人挑釁甚且扣押我派門人這些我并非不知只是冤冤相報何時了?我本已修書數封送交卓掌門誰知他始終不加理會………”
靈真大聲道:“卓凌昭自稱『劍神』!怕是把自己真當作神啦!方丈你這樣委曲求全他豈能理會你?”靈真早已不滿甚久此時趁著楊肅觀來寺便趁機作出來。
靈智輕輕一嘆道:“近日我靜觀天象天下必有大變動不數年間朝廷將出一大奸臣只怕比江充更狠比東廠更辣。所謂一物降一物奸雄既出草莽梟雄便要活躍。我看昔年怒蒼山反逆蠢蠢欲動只怕又將亂起。到時兩雄相爭生靈涂炭可憐千千萬萬的百姓便要落入水深火熱之中了……”
眾人聽他沒來頭的這席話都是摸不著頭腦彼此互望一眼楊肅觀更是輕輕咳嗽。
靈智方丈不去理會他們自顧自地道:“近日武林盛傳說道:『戊辰歲終龍皇動世天機猶真神鬼自在』。想來天下即將大亂朝廷政爭更要再起我雖想力挽狂瀾但怕人力有時而窮到時錯估形勢反倒助紂為虐是已按兵不動希望能看清時局……”
他還待要說卻聽靈定嘆了口氣說道:“方丈你聽我一。”
靈定位居羅漢堂座在寺中年月甚久說話一向極具份量靈智聽他截斷話頭倒也不以為忤便道:“師兄有何高見?”
靈定口宣佛號說道:“方丈佛法淵深一向慈悲為懷不愿四處結仇自然是天下蒼生之福。只是我少林弟子行走武林不可受人無端輕辱更不能被人任意打殺。方丈以天下為己任固是目光遠大但眼下火燒眉毛方丈若不顧全我寺的威名他日又如何降妖伏魔?”
靈定這番話說出眾人都是心里暗暗叫好方丈所說的什么夜觀天象云云未免不著邊際迂腐迷信難以令人信服不如靈定所來得爽快。
靈智聽了這番指責情知無法一意孤行只得嘆了口氣點頭道:“師兄所甚是我忝為方丈十余年卻不能保住少林令譽實在有愧。”他眼望靈定淡淡地道:“你們此去西行須得小心謹慎切莫胡亂殺人多添罪孽。”下之意已答應了靈定所求讓他陪同楊肅觀前去西涼。眾人互望一眼都是喜不自勝。
楊肅觀喜出望外正要開口稱謝忽見靈智方丈從袖中取出一張帖子交給靈定道:“這里有個約會師兄此去西涼回程時不妨代我過去觀禮。”
靈定伸手接過帖子定睛一看臉上神情大變竟然站了起來。一旁靈真頗為訝異忙探頭來看霎時也是一驚。眾人見他兩人神情如此都感詫異不已。
楊肅觀皺眉道:“是誰做的約會?難不成是卓凌昭下的戰帖么?”
伍定遠聽到卓凌昭三字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哪知靈真嘿嘿冷笑道:“卓凌昭算個什么屁?這人比他強的多了。”眾人哦地一聲都是不信卻見靈真夾手搶過師兄手上的帖子送到了楊肅觀手上。
楊肅觀低頭看去見署名處卻是“華山寧不凡”五個燙金小字。靈真冷笑道:“這是寧不凡送來的帖子!楊師弟在他面前卓凌昭那兔崽子又算得什么?你說是么?”靈真之雖有些夸張但也不能說是毫無憑據。“常勝八百戰武功天下尊”這正是天下第一高手寧不凡下的名帖邀請少林僧眾前去見證封劍大禮。在這天下第一高手面前想來卓凌昭也要退讓幾分。
楊肅觀回想那日聽張之越的語九華山門人也曾受邀前去參加封劍大禮看來此事已經轟動武林。江湖公推此人為“武功天下第一”為了這個名頭想來這次寧不凡要歸隱不知會有多少大事生出多半是腥風血雨不斷了。
靈智道:“這位寧掌門定二月初一行『封劍歸山』大禮你們幾位路經陜西便代本寺僧侶過去觀禮。”
靈定問道:“這位寧掌門武功正值巔峰卻為何要退隱?莫非有什么難之隱么?”
眾人也感奇怪這寧不凡好端端的至尊寶座不坐卻為何要退出江湖?莫非真如靈定所有些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
靈智搖頭道:“這我也不知了。不過聽適才來訪的華山長老說道這位寧掌門厭倦江湖爭斗的日子不想再舞刀弄劍這才起了歸隱的想法。倘若所是真那可真是大智大慧可喜可賀啊。”說著口宣佛號露出神往之情。
靈真聽了方丈又來那套謙退語當即冷笑道:“太好啦!咱們乾脆也一起退出江湖一股腦兒把少林寺的招牌拆啦!那更是喜上加喜大慈大悲哪!”方丈給他這么一頓譏嘲神色有些難堪當下低頭念佛恍若不聞。
伍定遠坐在一旁也感尷尬他本不是少林寺的人自知聽了許多不該外人聽聞的話只得別過頭去假作不知。
堂中一片寂靜只聞遠山傳來一陣陣鐘聲甚是悠揚動聽。正寧靜間忽聽楊肅觀道:“我師何在?我想拜見他老人家。”
靈定微微一奇不知他何事欲找天絕僧說道:“不巧的很師叔還在達摩院閉關吩咐不得打擾。”
楊肅觀嘆息一聲道:“師父若知寧不凡退隱必定覺得可惜江湖上又少一個對手了。”堂內眾僧聞人人臉上變色一齊站起身來直把伍定遠嚇了一跳。
眾僧凝視著楊肅觀神情甚是復雜卻見楊肅觀緩緩端起茶碗輕啜一口對眾僧的駭異視若無睹。
“達摩院中三寶圣羅漢堂前四金剛”江湖上盛傳這兩句話說的便是少林寺中武藝最強的幾名僧人。所謂“四大金剛”自是“智定音真”四大神僧但那“三寶圣”卻不是三人而是獨獨一名老僧此人法號“天絕”輩分尚且高過四金剛一輩生平只收過一名弟子便是楊肅觀。
這名神僧武功高極練有“拳掌劍”三寶數十年來不出寺門一步連方丈之尊等閑也見不到他乃是少林的鎮寺之寶。當日京城之戰楊肅觀僅憑著師傳絕技“涅盤往生”便足與卓凌昭放對做弟子的尚且如此天絕僧的武藝如何自是可想而知了。
只是天絕僧武藝雖強但他二十年前因故受戒從此不離寺門如同退隱一般。這些年來武林中好手輩出先有“九州劍王”方子敬后有“天下第一”寧不凡、“昆侖劍神”卓凌昭代代都有人自稱武藝冠絕當世為免天絕僧再動爭競之念靈智始終告誡僧侶莫讓這些傳入寺否則以天絕僧好強好勝的性格必會再次下山尋訪高手對決到時江湖又要多增殺業了。
此時楊肅觀這般說話竟要把寧不凡退隱之事告知天絕僧那是犯了少林寺的大忌諱眾僧不由得臉上變色便連靈真這般莽撞之人也感駭異。
靈智道:“楊師弟年歲尚輕許多事情還不知曉千萬別妄自生事。好容易師叔定下心來清修佛法不造殺業那是何等的大功德?你千萬小心了切莫讓他知曉寧不凡封劍之事到時他若要下山比武又有誰制他得住?”
楊肅觀雖是天絕僧的弟子但對乃師年輕時的事跡卻不甚明了當下只有連連答允心下卻不以為然。
眾人用過齋后楊肅觀推稱公務緊急便即告辭靈智方丈請便出靈定、靈真兩名高僧隨行并交親手書信一封請師弟面呈卓凌昭期望卓凌昭交出殺害燕陵鏢局的罪惡元兇并釋放靈音等少林弟子兩家得以修好共同主持武林公義。臨行前再三吩咐非到必要之時絕不可妄起干戈多造殺業。
眾人下得山來韋子壯早已備妥馬匹乾糧帶同兩名少女守候。他見楊肅觀邀得靈定、靈真兩大高手同行心下更是高興這行人中同有少林武當的硬底子高手隨行陣容之強想來當世已無敵手便算“昆侖十三劍”會集一樣無所畏懼。
眾人離了嵩山各乘駿馬浩浩蕩蕩地往西涼前去。沿途經各路縣城都在朝廷驛站歇息每到一處治下楊肅觀都取出兵部令符地方官員無不千依百順好酒好肉的招待。
那艷婷與娟兒則心傷師叔之死一路都是悶悶不樂伍定遠看在眼里只有心疼擔憂卻也無法可施。
又過十來日已進陜西省境韋子壯便道:“此后向西行去都在江充的勢力之內咱們可得多多小心最好改走小道。”
靈真扯起嗓門大聲道:“陜西省這般大怎能說是他一個人的地頭?”
韋子壯苦笑道:“這陜西提督不是別人正是江充的胞弟江翼。此人心狠手辣貪財好色人稱『江橫虎』。江翼不只擔任提督一職尚且兼任總兵手握雄兵十萬勢力龐大無比。我們若是貿然與陜西省辟兵照面少不得一陣糾紛。”
靈真大聲道:“我少林僧行走江湖從來不怕什么橫虎、直虎還是什么歪歪斜斜、花花綠綠的東西韋大人要是怕了自改小道走便是了我們師兄弟決不會向江充低頭!”
靈定見韋子壯臉色難看深怕師弟這番莽撞語已然得罪了他連忙打圓場道:“我們此次西來一是為了解救靈音師弟上昆侖山討回公道;二來是保護肅觀師弟使他平安抵達西涼。依老衲看我們不宜招惹是非還是依韋大人所改走小路為上。”
靈真也是個老江湖了如何不知師兄顧全大局的用意當下不敢違背只是自顧自地罵道:“江橫虎?若要讓和尚遇上把他一身虎骨熬了煎藥。”
娟兒聽他們連連大罵江充問道∶“到底這江充是誰?怎么大家都那么討厭他?”
伍定遠嘿地一聲道∶“此人乃是大大的奸臣舉凡有志之士莫不恨透此人。”
娟兒忙道∶“原來有志之士都討厭他那也算我一份好了不然到時我可孤單得緊還變成『沒志的士』那多沒面子。”眾人聽了哈哈大笑一掃口角的陰霾。
韋子壯一路走來見艷婷楚楚可憐娟兒嬌憨可愛早把她們當作是自己的親人一般此時聽娟兒說話更有為自己打圓場的用意心下甚喜便道∶“多謝兩位大師顧全大局咱們此后便走山路也好避開官軍。”
當下眾人商議了自陜南一路行去盡皆改行山道小徑。尋常人出得遠門時多走陽關大道就怕小徑里遇上了歹人但楊肅觀這行人卻恰恰相反他們武功高手眾多盡是少林武當里的頂尖兒人物哪怕什么宵小歹徒?反而是怕廠衛官長前來暗害。
七人自走小路之后果然不見有何江湖人物出沒朝廷官軍更是少之又少一路行來風光雖不見得明媚但沒人來惹是生非再惡的風景也算是好山好水了。后來行到一處小鎮楊肅觀更買了兩輛馬車供眾人路上乘坐更少掉無數奔波勞苦。
行出半月有馀時節入了大寒眾人也近涼州四下不再見到丘陵山脈極目所望都是曠野一片。甘肅氣候乾燥此刻雖然酷寒地下卻甚少積雪。夜晚時沙漠里更結了薄薄的冰霜月色中望去沙海宛如水晶所就直是晶瑩剔透彷佛仙境。眾人多是中原人士自不曾見過這些景致伍定遠地頭出身便一路上為眾人解說也好打無聊時光。
這日眾人已到西涼城外伍定遠忽地面色凝重一不楊肅觀看在眼里猜知他顧慮自己逃犯的身分便道∶“伍兄切莫擔心你現下非但是朝廷的制使更是柳侯爺的手下愛將倘若這知府陸清正要為難你自有我出面擔待。”
韋子壯也勸道∶“正是如此楊大人官拜兵部郎中有他在此官場上的那些瑣事還有啥好擔憂的?”
卻見伍定遠搖了搖頭道∶“我不是怕那知府找我麻煩。便算找上了我伍某一條爛命也沒什么值得憂心。”眾人聽他語氣沈重心下都是一凜。一旁娟兒問道∶“你既然連死也不怕了還有什么煩心?”
伍定遠嘆息一聲看著漫天黃沙道∶“自燕陵鏢局的案子生以來至今已有年馀。我忝為西涼捕頭非但不能將昆侖山兇徒繩之以法還落得亡命天涯每回深夜自思真教人情何以堪?”他握緊雙拳咬牙道:“我……我這回若不能替苦主報仇申冤我……我死也不瞑目!”說著說眼眶竟有些紅了。
楊肅觀勸道∶“伍兄萬莫自責這群人非比尋常這案子莫說是你扛不起便是刑部尚書、六部會審恐怕也是力有未逮。”
伍定遠長嘆一聲搖頭道∶“但愿此番西來能替柳大人找出有力證物來盼能推倒江充這個奸臣也算是為蒼生除害了。”眾人無不點頭稱是。
當下伍定遠便帶同眾人進城他怕陸清正別有居心若知自己返抵西涼定會設下陰謀圈套等著對付眾人便只悄悄入城沒敢驚動當地衙門。
進得城里只見西涼城不甚宏偉街上也只三五間客棧韋子壯皺眉道∶“這西涼城不太熱鬧咱們幾個外地人一投店便給人知覺了。”
伍定遠道∶“此事不需擔憂。大夥兒可到寒舍住上幾日反正我們也不會在此耽擱太久勉強還能應付一陣。”便引著眾人自往府邸行去。
路上經過一處街道只聽遠處一人呼喝連連道∶“死雜碎!我說你偷東西你便是賊了還敢說東說西的!”一人哭道∶“我不是賊啊!不是賊啊!”
眾人聽得這兩人的對答心下都是一奇便往聲音來處走去行出數步便見一名身著捕頭服色的官差手上拿著威武棒胡亂撕打地下跪了一名攤販模樣的男子口中呼天喊地的叫疼四周擠滿黑壓壓的人頭都在議論紛紛。
娟兒提起腳跟觀看眼看那捕頭兇惡無比忍不住皺眉道∶“這捕頭怎能當街打人這世上怎有這樣的官兒?”
兩旁街坊聽得艷婷此面色一顫都是驚駭不已。
娟兒略見訝異奇道∶“怎么了?我說錯什么了嗎?”
一名老者壓下嗓門悄聲道∶“這位姑娘說話可要小心了。這新上任的捕頭好不兇狠才接任一年多就把百姓整得苦不堪爺他說你老子是母的你老子便要成你娘整日價作威作福只會魚肉鄉民。你這話給他聽了準吃不完兜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