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側籠過來的暗影,帶著一聲溫潤,有些猶豫又確定的試探,在喬溫腦袋頂上響起。
“嗯?”
喬溫抬頭。
“真的是你啊。”
男人溫聲笑說。
“溫老師。”
喬溫有些意外,心情卻意外好起來,下意識地翹起唇角叫他。
溫韻白,剛過而立,已是平城青年報的副總編,還是平城美院的客座教授。
喬溫大三新聞攝影選修課的老師。
“起先還有些不敢認,”溫韻白看了眼她左側唇角邊抿出的小酒窩,笑說,“今天很漂亮。”
男人聲線溫潤,講話的語速也偏慢一些,眼神清澈,此刻笑著夸你,并不會讓人覺得是花巧語,倒有種真摯的肯定。
喬溫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們那個專業,大概是美院里最苦逼的專業之一。
先前上課的時候,她和大多數同學一樣,都穿得普普通通,今天這一身,著實隆重。
下意識地微微抿唇,掩飾了現下的些微局促,喬溫抬手攏了攏耳側的頭發,淺笑著道了聲謝,又問:“溫老師也和朋友來吃飯嗎?”
“嗯,”溫韻白點頭,“老同學回國,朋友幾個聚一聚。”
說完,也沒讓喬溫找話和他尬聊,倒是直接又開口問她,“對了小喬,你大四的實習單位,找好了嗎?”
喬溫微怔,搖了搖頭,耳邊流光跟著輕晃,心情莫名又低落了兩分,輕聲笑說:“還沒。”
溫韻白觀察到她細微的情緒變化,只以為小姑娘是因為沒找到心儀的實習單位,有幾分落寞,于是直截了當地問:“要來我們報社嗎?”
“……?”
喬溫真有些懵了。
緊跟著眼睛又亮了亮,像是耳側的流光掉進了瞳仁里。
只是閃了一瞬,又黯下去一點,喬溫再度開口,“溫老師我……”
喬溫想著措詞,想說:我可能需要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
結果——
“她不去。”
還沒等喬溫自己回答,就已經有人替她回絕了溫韻白。
脖子被人攬著往旁邊一帶,身邊男人這聲“她不去”的語氣,著實算不上客氣。
溫韻白:“……?”
對此刻眼前的場景,溫韻白倒真是有些意外。
仔細聽,仿佛還能聽見空氣里濺出火星子的聲音。
就是這個樣貌生得極好,脾氣瞧著卻不太妙的男人濺出來的。
溫韻白只覺得這人有些眼熟,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去年,他替美院設計學院攝影系的同學上課,對喬溫就印象極深。
不光是因為小姑娘成績好,小小個子,看著軟軟糯糯,卻比有些男孩子還能堅持。
更是因為,偶然聽見她和舍友閑聊時,無意間說出來,又紅著臉藏回去的那個“小夢想”。
他倒也不是支持小姑娘去那么危險的地方,只是那副柔軟殼子下面藏著的獨立堅韌,從她的微圓杏眼里閃著碎光冒出來的一幕,總是不經意間讓人回想,記起。
所以這回再遇見,才會下意識地想要問問她。
那個“小夢想”或許難以實現,給他自己的優秀學生,提供個接觸社會各層各面的實習機會,倒是不難。
只是面前這位看著頗為難搞的男人——
“霍燃哥你……”喬溫下意識地叫他。
方才被他猛地一拽,大庭廣眾被他攬進懷里,還是當著曾經的老師的面,喬溫簡直又羞又窘,語都有些組織不起來。
“她不去。”
霍燃看著眼前的陌生男人,又替喬溫明確回答了一遍,“她不需要去。”
神情散漫,語氣卻異常篤定,完完全全沒給喬溫置噱的意思。
溫韻白:“……”
霍燃剛進前廳,遠遠就瞧見了這個和喬溫說著話的男人。
喬溫背對著他,他看不清表情。
但仰著臉看著男人說話的動作,他還是看得出來的。
到底是什么人,需要她踩著八公分的細高跟,還如此配合仰視著說話?
更何況,這陌生男人臉上頗有些礙眼的溫和笑意,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這誰?”
霍燃偏頭垂睫看喬溫,語氣算不上好,也還算克制地問她。
“溫教授,”喬溫被他箍得沒法動彈,有些生氣,但在溫韻白面前,還是只能先回答霍燃的問題,只是語氣有些硬,“我去年新聞攝影選修課的老師。”
喬溫說完,霍燃箍著她的力道,這才稍稍松懈。
只是沒徹底放手而已。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聲“老師”,硬生生讓這陌生男人和喬溫差了一輩,霍燃剛剛警鈴大作的敵意,也跟著褪了不少。
眼前的溫教授,雖然斯文儒雅,架著一副銀絲邊眼鏡,瞧著清雋沉穩,可是霍燃知道,這種角色,在喬溫沈夏那幾個小丫頭嘴里,就是不吃香的“老男人”,不足為懼。
“這位是……?”
視線在霍燃和喬溫臉上逡巡,溫韻白有些不確定地試探道。
喬溫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您好,霍燃。”
霍燃松開喬溫,伸手,唇角翹起客氣的弧度,面不改色,“她哥。”
喬溫聞,心尖上一刺,垂睫。
上下牙齒,輕輕咬了咬下唇內里的軟肉,沒說話。
溫韻白聽到名字,終于明白這位是誰,又為他那句“她哥”微怔。
同樣掛著客氣的笑,伸手回握,“你好,溫韻白。”
“溫老師,謝謝了啊。”
霍燃收了手,大喇喇地攬上喬溫的肩,笑意都痞了兩分,和在蔣震慶面前,完全是兩個狀態。
溫韻白:“……?”
像是一個并不需要自家妹子多出色,只要她乖乖擱家里待著不闖禍就好,操碎心的嫡親哥哥,霍燃神轉折,“這小孩兒嬌氣著呢,吃不了苦,你說的那實習,她就不去了。”
溫韻白:“……”
喬溫:“?
!”
你才嬌氣!你渾身上下都嬌氣!
氣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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