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步六服思索著散盟之策,用朝廷之命來當借口,的確比王庭的騎墻更能令人信服。
片刻后,宇文步六服問道:你要如何
宇文堅思索道:其一,派人告訴大棘城內的慕容運,告訴他,我宇文部已經接到幽州之令,但礙于盟約,故只能圍而不戰。
至于他信不信,無關緊要,不過這動作我們是要做的。
其二,派人告訴扶余和高句麗,因為幽州之令,我家將退出盟約,但礙于情面,愿意繼續派兵屯于城西,也算是替他們守一守。
宇文步六服肅臉沉聲道:如此我家便要背盟失信,將來怕是難以再盟,這代價值得嗎
宇文堅卻是不以為意,道:幽平二州管控整個東北,我宇文部為其麾下,自然要以上令為先,扶余王乃朝廷肱骨,想來不會不懂。
至于高句麗,背不背盟,我兩家的關系都好不到哪里去,將來若是沒了慕容,我們就是下一個對手。
而且宇文堅知道,高句麗是不會輕易停下來的,畢竟三家之中唯有他家投入巨大,若是因為幾句話就停了,高乙弗利這個新王將如何跟國內交代。
戰爭的機器一旦開始旋轉,就不是一個理智的人能停下來的,哪怕他是高句麗的王。
覺得有可為的宇文步六服問道:那派誰去說為上
棘城內,隨便派個人射一份書信上去,反正慕容運八成是不信的。
扶余王處,我親自去。
至于高句麗...
宇文堅頓了片息,道:高句麗處我想請封釋去,畢竟咱們做了什么,總得有人證不是。
宇文步六服顯然對宇文堅提出的封釋有些詫異,猶疑道:我家之令,能請的動渤海封氏
宇文堅笑道:我家是奉朝廷命止戈,封氏豈能拒絕
再說去年隨征時,棘城下也是封釋來當說客,可見其與慕容廆相交甚歡,現在咱們將行事之名也給了出去,他若是想幫忙,已是名正順。
宇文堅壓著還有一句話沒說,封氏跟慕容氏兩家的情誼,要消耗才能生隙,用封釋去點高句麗這個炮仗,或許還能炸出不一樣的水花。
宇文步六服點頭道:如此,統羅突你去射信入棘城,其余的,遜昵延,你自己安排人去吧。
諾。
宇文堅一出帳,便把須卜旗云喚了過來,將燕公的令牌一交,命其繞路直奔遼東,而他則帶人往扶余營去。
這三人之中,統羅突是最快的。
他躍馬于城下,對準城頭彎弓搭箭,弓松箭出,書信便送了進去。
待慕容運拿到書信,看完后果然不信,冷聲道:這定是野人家誆我心懈之計,不必管他,再有人來,亂箭射退。
諾。
一入扶余營內,自沿途扶余兵卒的臉色上,宇文堅不難看出依羅等人,近些日子過的不錯。
依羅父子將宇文堅迎進大帳,宇文堅也不拖沓,將幽州下令之事和盤托出。
依羅面色凝重,晉廷當年雖有扶王之恩,但此刻他為扶余之主,心思不同了。
依玄則直接氣憤道:朝廷為何這般維護慕容氏,竟令我三家罷戰,這對那死去的將士,咱們該如何交代。
宇文堅并沒有答話,他的目光一直在依羅身上。
幾息后,依羅望向宇文堅,肅聲道:世子乃此次盟約的發起人,雖說不是盟長,但亦是源頭,若是輕退,今后東北還有何人敢與宇文氏為盟。
聞宇文堅哀嘆道:哎,誰又不想報仇雪恨呢奈何上命難違。
我家受封燕公,自然要受朝廷所轄,豈能似以前般隨心所欲。
王庭來信,大單于已經下定決心,遵照幽州的意思來,我等下屬,也只能服從執行。
作為臨陣率軍者,我與二叔商量許久,也只能做到在大棘城西屯軍,最后幫聯軍守住慕容氏,不得西竄了。
依羅伸手壓住想要質問的依玄,他知道宇文堅能來帳內,就是宇文部已經達成了共識,自己從與不從,皆不會有所改變,遂道:既然世子有難,我扶余也不想多,圍城之事,還望勿要再添變故。
送客。
眼見依羅如此,宇文堅起身嘆道:若非此次幽州令快至此,我家又何必搭上罵名。
說著宇文堅嘆了一聲,搖頭出了營帳。
依玄氣憤道:父王,你為何輕易放過了這幫背盟者!
依羅又如何不怒,他心里是親近高句麗遠勝于宇文部,但這個表親和慕容氏攔截幽州的商隊北去,已經不是秘密,打的什么心思,他也明白。
自己剛從宇文堅手里走通了另一條路,豈會因些許未傷己之事而反目成仇。
扶余在此戰投入不小,但收獲已經實打實的裝進了口袋。
此刻依羅在計算宇文部中立的情況下,扶余和高句麗兩家能否吃掉慕容廆的騎兵主力。
想了想,他就將這個想法拋之腦后,兩家兵力懸殊太大,高乙弗利也遠不會有宇文部慷慨。
依羅起身道:此營不動,留下百十人看顧財貨,其余大軍即刻開拔,行至大棘城東下營。
父王,真要按宇文堅的想法來!
依羅道:這是我們對盟約最后的踐行了,拖住城里的慕容運,也算是對高句麗最后的支援了。
遼東邊境,東夷校尉府大營。
巡完營的李臻氣呼呼沖進帳內,將手中的馬鞭一把甩在地上,喝罵道:老夫真恨不得生噬了這老賊!
身后封釋苦笑著跟了進來,遼東太守按著糧食不給,拖的大軍不能開拔,李龐兩家的宿怨再添一筆。
帳簾落下,帳外灰蒙蒙的天空上,飄起了雪花。
李臻坐在主座上,極度不滿的說道:這已經不是龐賊第一次用沒糧來搪塞本將了,大軍拖延在此,寸步不得進,他卻將幽州的令當耳旁風,朝廷真是慧眼識人啊。
封釋坐下來,出聲打圓場道:這雪又下起來了,遼澤難走,太守府的糧運不過來,也算是正常。
李臻眉毛一挑,哼道:你莫要給那龐賊說話,先前本將便將胡人三家會盟的消息傳給了太守府,身為朝廷命官,他難道不知道未雨綢繆,提前準備的
現在致使大軍有兵無糧,開拔不得,老子定要在刺史府好好告上一狀!
眼見李臻在氣頭上,封釋默默地選擇了閉口不談。
幽州的令傳過來,難道不知道遼東地頭上的兩位主官不和
這根源怕是還在薊城啊。
李臻自然也不是蠢人,直接撥開衣服,解了甲,將配劍扔到了案上,哼道:大伙都不急,老子也不急了,反正死的不是我的人,到時候追究起來,讓那龐賊去尋王俊解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