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適的從弟卜成提著刀,弓腰靠了過來,望著陣前近千的胡騎,眼中帶著難去的擔憂,問道:宇文百夫長,您派出去的騎兵能送到信嗎
咱們棄馬從步,這會可真成了跑不掉的籠中雞了。
宇文吉側首瞥了他一眼,不棄馬為步,固守待援,他麾下的百騎能走八成,至于卜氏嘛,能活下來的估計只有女人了。
卜成到底是年輕,估摸也是替身后的族老們問的。
宇文吉問道:籠中雞你知道對面為何不借著騎兵硬上不
卜成望了望將自家團團圍住的胡騎,搖了搖腦袋。
宇文吉耐著性子解釋道:這說明他們心不齊,誰都不愿意吃我陣里的第一波箭矢,所以只能靠訛詐。
果然話音剛落,就見對面派出一騎,往陣前來。
卜成臉露驚詫,贊嘆道:宇文百夫長你真神了!
這一個小小的判斷正確,讓陣內卜氏的老弱信心大振,就是青壯們拿鋤頭的手也握緊了不少。
宇文吉望著陣前,他知道,守得住靠的就是這一股氣。
只見那胡騎來到陣前,先是縱馬轉了兩圈,示意沒有威脅,這才驅馬闖入弓弩射程,離車陣二十步勒馬停下。
我是來談判的,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沒有任何退路,現在放下刀劍為俘,我們只取財物,若是破陣,必然雞犬不留。
話音剛落,就只聽一聲弓響,那胡騎的嘴中一箭透過,身體頓時失去控制,失力的倒落,受驚的戰馬拖著尸體奔逃回陣。
彎弓射箭的正是宇文吉,此箭射的不僅僅是敵人,還有卜氏一族,他可不想自己的弟兄在守陣時,卜氏上下再出幺蛾子,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就得心先齊。
見胡騎的使者倒斃陣前,卜成嚇的張大了嘴巴,他跟族老們的想法都是拖著等救援,誰料宇文吉這一上就下死手,激怒對手的代價絕對不低。
放下弓的宇文吉望向卜成,道:守營乃你我雙方之責,卜氏若是心存二心,我的弟兄豈不是白死
見宇文吉開門見山,卜成咽了口唾沫,緩緩點了頭,他知道這次大伙誰都逃不過了。
卜成起身往陣內走去,罵咧道:不論老幼!全族死戰!
一時間在死亡的威脅下,卜氏上下在一聲聲吶喊中,驅散怯懦,男人們眼露赤紅,身子擋在妻兒面前,喚醒了來自祖先的血性。
宇文吉暗暗點頭,統內已成,唯剩御外了。
圍困卜氏車隊的胡騎陣前。
首領快瞧,咱們的使者被殺了。
豈有此理,破陣后一個不留!
對,殺!
為首的迄木拓,不屑的瞥了眼喊打喊殺的各部首領,哼道:既然兩位首領的戰心如此熾烈,不如二位先帶著本部上,功成后,營內的財物二位首領先選,如何
鼓噪的兩個首領聞面面相覷,卜氏車隊圍成車陣,里面還有百余青壯好手,這頭一個沖上去,豈不是白白損失部族,劃不來。
迄木拓首領哪里的話,我只是烘托一下氣氛,畢竟咱先死了人不是,這氣勢上可輸不得。
對,要么一起上,要么就圍著,等他們受不住,自然就美了。
見二人當面打了退堂鼓,迄木拓嘴角一翹,眼中的嘲諷毫不掩飾。
這些人中,他的本部騎兵不過三百,其余都是自大小烏桓酋長拼湊而來,八百余騎看起來多,但真到用起命來,怕是誰都指望不住。
迄木拓悠悠道:大伙都是受蘇恕延大人節制,想著來冀州發一波財,誰也不想把自家的身家都填進去。
你們瞧那陣里的呼喊,顯然這會正是對面士氣正旺的時候,沖上去損傷太大。
老規矩,分批次環陣試探,一則消耗,二則尋覓車隊防守的強弱。
待時機成熟時再一擁而上,吃里面的嫩肉。
迄木拓首領果然智慧,這第一波就我部先去吧。
眼見有莽夫,迄木拓立即鼓勵道:既然首領有心,我部分五十騎助你,事后在蘇恕延大人那,本首領再給你請頭功。
好!
只見圍困車陣的胡騎當中分出一二百騎,他們打馬彎弓,像狼群一般圍繞著車陣轉圈。
時不時瞅準時機,就彎弓搭箭,將一支支箭矢射入車陣,嚇的陣內孩童哇哇大哭。
宇文吉躲在車旁,在冷箭和隨時沖上來的騎兵雙重壓力下,不停有人中箭哀嚎,眼露凄然,剛提起來的士氣,跟泄洪般奔著低迷而去。
眼見族人受災,片刻功夫卜成就忍不住湊過來,喊道:百夫長,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咱要不鼓勁回射一波。
這單挨打,怕是不中啊。
宇文吉指著陣前奔馳的馬隊,道:你知道他們為什么不沖上來嗎
他們是在等我的箭矢,只要我們勁射一波,虛實也就清楚了。
瞧見后面的馬隊了沒有,到時候他們全數沖上來,陣中拿什么去抵擋。
知道敵我強弱懸殊,卜成一拳砸在地上,憤恨道:那咱也不能一箭不放啊!
宇文吉揚了揚下巴,道:不用急,很快他們就該逼你還手了。
眼見陣內如此沉得住氣,迄木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扭頭吩咐道:告訴前面的騎兵,適當的壓上一壓,把陣內的箭矢逼出來!
是。
隨著軍令的變更,不斷有胡騎沖入車隊的射程內,在疾馳的馬背上,他們利用嫻熟的馬技雙腿控馬,解放出雙手,挽弓搭箭將箭矢或射或拋,送入車陣內。
在極端的壓抑下,又伴隨著時不時有人暴斃的增壓,車陣內的每人一個人,都是滿頭大汗。
伴隨著一支流矢射中個男童,眼見愛孫慘狀,卜氏老漢起身怒喝道:老子跟他們拼了!
宇文吉用眼神示意卜成前去處理,隨即無奈的命令道:傳令各部,前隊散射退敵,后隊引弓待發,違令者斬!
諾。
旋即局面便再次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