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述坐在燈光幽暗、音響喧鬧的ktv包廂里,聽著同事在臺上忘情投入地演唱。
“韓述,喝一杯嗎?”辦公室的美女主任拎著半打啤酒坐到他身邊。
韓述擺手,“剛才已經喝了不少,現在我就喝這個。”
美女主任拿過韓述手里的飲料在鼻前一聞,“檸檬茶,喝這個有什么意思?”
韓述懶洋洋地把杯子拿了回來,“這你就不懂了,檸檬茶里也有學問,我喜歡放三片檸檬,加入蜂蜜,不要戳它,冰箱里冰鎮十個小時以上,味道自然就出來了,顏色還澄澈。這杯……湊合罷了。”
“你哪來那么多講究。”正好有人推門進來,美女主任小趙趕緊在身邊騰出個位子,嘴里招呼著,“蔡檢,您總算是來了,快坐吧……”
剛到的蔡檢聞聲走了過來,端端正正地坐在韓述和小趙之間。小趙忙著給領導倒茶,蔡檢打量了韓述幾眼。
“看你這幾天心情好些了?氣色都回來了。”
韓述笑道:“這光線跟鬼屋似的,您都能看出我的氣色,姜還是老的辣。”
蔡檢也抿著嘴笑,“干媽這不是關心你嘛!你這孩子,從小到大沒少讓人操心。跟同學聊聊,心氣都暢了不少吧?”
韓述聞一怔,他不久前是跟方志和“聊”過幾句,不歡而散。可干媽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心下狐疑,嘴上卻不說,只暗自思量著,莫非這方志和跟蔡檢扯上了什么關系?方志和莫名其妙地找碴兒,難不成是出自干媽的授意?
不可能!周亮、方志和跟韓述打小玩得不錯,韓述的干媽是認識他倆,但僅限于認識而已。更重要的是,韓述了解自己的干媽,方志和話里的意思跟干媽的想法南轅北轍,完全不是一回事。
蔡檢似乎也自悔失,笑笑接過小趙遞過來的熱茶,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韓述低頭去喝他的檸檬茶,心想,這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你爸爸也跟你說了吧,趕緊把手頭的事情交接了,該干嗎干嗎去。你不是常說在城西院束手束腳的嗎,現在可以遠走高飛,反倒舍不得了?”蔡檢對韓述說道。
韓述搖頭,“我說干媽,當初非得讓我接這個案子的人是您,讓我放手的也是您,別拿我當槍使啊。我還真杠上這個案子了,從來就沒有我韓述過不去的坎。您別說,我還真有點兒進展了,更不能現在就撒手。”
“哦?”蔡檢一挑眉,神情也專注了起來,似乎對此頗感興趣。“說說看。”
“這是說公事的地方嗎?”韓述笑著擺了擺手,繼而壓低了聲音,“我敢肯定,王國華后面有人,他只是蝦兵蟹將冤大頭,真正的大魚還沒露頭。”
“韓述,你可得掌握證據。”蔡檢若有所思地說。
韓述說:“這個我知道。我又不是第一天接案子,既然這件事被我碰上了,我非得查個水落石出不可。王國華雖然冤枉,但罪不至死,他也不能白死。”他說著,忽然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看著蔡檢,頗有意味地說道,“干媽,您說唐業是無辜的,但是我看可沒有那么簡單。”
蔡檢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韓述,你該不會……我相信你會公私分明的。”
韓述勾起嘴角,似笑非笑,“是嗎?您心里只怕也想著,該怎么防著我故意給您那便宜兒子找碴兒吧?”
“我并沒有這么說。”
“那就好。”韓述臉上換了正色,“您要真那么想,未免也把人看扁了!”
“阿業他……”
韓述見小趙起身去點歌,小聲說道:“我只問您,唐業在海外有私人賬戶的事您知道嗎?還有,王國華死前最后一個有疑點的項目跟江源集團下屬的廣利公司有關,而唐業跟廣利公司原財務總監滕云過往甚密您也不知情?”
蔡檢一向精明的雙眼里也流露出迷茫的神情,她緩緩地搖了搖頭,“你覺得……”
“如您所說,一切由證據說話,而我現在手頭上并沒有充足完備的材料。但是這個案子假如要查下去,唐業是繞不過去的。干媽,我知道這不是您讓我幫忙的初衷,但是我希望您理解,而且有個心理準備。”
蔡檢良久沒有出聲,似乎在品味韓述話里的意思。孩子大了,由不得人,她覺得自己也在慢慢變得蒼老無力,心越來越疲憊,以往的銳氣日漸在消磨,她長長地嘆了口氣。
韓述看著干媽這個樣子,心下也有些不忍,正好同事一曲唱完,他接過麥克風,笑著朗聲對大家宣布道:“下面有請我們城西院的少男殺手,甜歌小天后蔡一林小姐為我們演唱一曲……”
大家配合著起哄,蔡檢終于笑了起來,罵道:“韓述你簡直沒大沒小。”可手里卻接過了麥克風。
蔡檢愛唱老歌,是業余的演唱高手,這在城西人民檢察院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不過敢這樣跟她開玩笑的除了韓述也沒有別人。
蔡檢的一首《分飛燕》唱得如泣如訴,韓述鼓掌之余,掏出自己的手機看了看,小趙從點歌臺的位置回來,巧笑倩兮地打趣道:“韓述你今晚是怎么了,身在曹營心在漢,那手機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回……我看看!”
她趁韓述不備,一把搶過手機,笑著閃過身避開韓述企圖奪回來的手,“讓紀監小組長檢查看看有沒有兒童不宜的內容。”
韓述一奪之下沒有成功,也不再計較,笑著舒服地靠在軟綿綿的沙發上,“看到了好東西不要忘了告訴我。”
小趙擺弄了一會兒,失望地把手機拋回給韓述,“沒有電話也沒有短信,你瞎看什么?”
韓述笑嘻嘻地說:“我看時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