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找到對象了?”老人的聲音又恢復了驚喜,“女孩子是干什么的?家是哪兒的?你怎么不帶出來給姑婆和你阿姨看看,讓我們這些老的給你瞎操心!”
唐業沒有馬上回答,他忘了,一個謊必須用無數個謊來圓,姑婆是老了,但她跟他阿姨一樣,都是人精,而唐業對于那個脫口而出的對象的設想并不充分,那女孩怎么樣?面對這個問題,他竟一時不知道怎么說才好。
“呃,也算不上很漂亮。”他含糊地說。
“我們唐家也不能找個丑八怪啊。”
“當然也不丑。”他說話也變得慢吞吞的。
“那她是做什么的?家是本地的?是你局里的同事還是別人介紹的?年紀多大了?性子怎么樣?”
連珠炮似的提問顯然一下子難住了唐業。桔年暗想,韓述說她說謊如吃飯似的也不假,至少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像她一樣說謊而面不改色,唐業顯然就是個不諳此道的人。
“你這孩子,在姑婆面前還害什么臊,你倒是說啊,那女孩多大年紀,是做什么的?”老人又把重點問題重復了一遍。
“嗯,那個……在布藝店上班,比我小幾歲。”
桔年獨自一個人眨了眨眼睛,大腦反應過來之后,頓時驚得如晴天霹靂在前,就算說謊的至高境界是十句真話里夾雜著關鍵的那句假話,但……
“我給你阿姨打電話,正好這兩天是周末,你把那女孩子帶出來,否則你阿姨和我真要急死了。”
唐業又不說話了,這一次他的沉默讓桔年心如鼓敲,似乎料想到最可怕的那種可能性,慌亂之中,她又情不自禁地撩開了窗簾。
十一樓,還是太高。
她早該有經驗的,她生活中最壞的那一種料想往往就是事實。果然,唐業片刻之后仿佛下定了決心,只聽他說道:“嗯,姑婆,她,她現在就在房間里。”
桔年在那一刻表情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什么?”
趕在老人推門而入的那一刻,桔年恰恰好變臉似的換上了一個略帶羞澀的笑容,“姑……姑婆好。”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看到緊隨其后的唐業煞白的臉上露出了一個驚魂初定的表情。或許他也賭不準桔年的反應,但是這一次,他押對了,桔年欠他的。
“那個……這是我姑婆,也就是我爸的姑姑,姑婆一直跟我們生活在一起,我就是她老人家帶大的。”唐業掩飾著他那點兒尷尬。
桔年趕緊說:“姑婆,我叫謝桔年。”這既是向老人家自我介紹,更是向連她名字都不知道就撒下彌天大謊的男人自我介紹。她說完,在老人上上下下打量她,又打量著唐業的間隙,飛快地將自己前一秒鐘剛脫下來的布藝店制服——橙色馬甲塞到了窗簾的背后。
接下來,老人家拉著桔年的手坐在沙發上善意而八卦的絮叨自可不提,從始至終,唐業都很安靜地坐在一側的藤椅上,聽著一老一少兩個女人的交談。
桔年不時地對姑婆的絮叨報以微笑,她一直都是個心動得比嘴快的人,也更知道在情況不明的時候,面對一個善良老人的盤問,說得越多,錯得就越多。興許是心里著實也緊張,她耳根始終都是紅的,發際細密的汗珠也冒了出來。可這副模樣,正暗合了老人家心里初見長輩時一個溫柔敦厚、矜持寡、輕聲細語的羞怯女孩形象。hf();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