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為那天的事情生氣?不會那么小氣吧?”
桔年搖頭,然后才意識到韓述在前面一步之遙,看不見自己的動作,又說道:“沒有啊。”
她話音剛落,韓述忽然回頭,他穿著羽毛球服的運動短褲,面朝著桔年,伸手把自己的褲腳往上卷了卷,露出一片大腿的肌膚。
“你干什么?”桔年被他突如其來的暴露欲嚇了一跳,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睛也不知道移開。
“看見沒有,你那天踢我,到現在都還有淤傷。晚上回家疼死了,問我媽要了一瓶跌打酒,她問我哪兒受傷了,我都沒好意思說。”韓述投入地向施暴者展示他的傷情,光顧著痛陳桔年那一腳的兇狠,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褲腳卷啊卷地都快到大腿根了。
“這里,這里!看到沒有!我都沒有生氣……你那是什么表情。”桔年看了一眼又飛快轉移視線的尷尬模樣終于引起了韓述的注意,他大概從小到大也沒在女生面前干過這種事,先前是真的一心只想讓她看看自己受創多嚴重,絕對沒有耍流氓的意思,當下也感覺到了難堪,趕緊把褲腳撫平,臉火辣辣的,嘴上卻還輕描淡寫。
“不讓你看看你還以為是踢在沙包上。我也不是跟女生計較的人,醫藥費什么的也不找你的事,那件事就過了吧,你怎么看?”
桔年鋸口葫蘆的表現讓韓述極度不滿:“你覺得有問題,還可以上訴啊,總得給句話吧!”
“啊,什么話?”
“感想、體會、心得!想到什么就說什么。”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韓述的牙縫里狠狠地擠出來的。
桔年遲疑了一下,小聲說:“其實,其實你的大腿挺白的。”特別是褲子撩起來平時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一眼看過去白得耀眼,桔年雖然是女孩子,也只能自嘆不如。不過小時候韓述好像就挺白的,這一點他像他媽媽,過去大院里的人都說韓院長的夫人年輕的時候皮膚特別水靈。韓述估計是這幾年長大了,又好動,臉上是曬黑了一些,一亮大腿就原形畢露。
“謝桔年!”
桔年聽到韓述大叫一聲,第一反應就是明哲保身地往邊上一縮,沒想到就是這一縮,不偏不倚一腳踏進了施工造成的低洼積水處,黑色的水漿頓時沒過了她的鞋子——她上周剛刷得干干凈凈的,唯一一雙運動鞋。
桔年從積水坑里把腳抽了出來,水已經從鞋幫處灌了進去,襪子都濕透了,濡濕得讓人難受,原本白色的鞋子像掉入了醬缸,面目全非,慘不忍睹。
“請問您叫我有什么事?”桔年無語問蒼天地看著自己的鞋子,又看看韓述。
“其實我就是想叫住你,注意你腳邊那個水坑。怎么辦,鞋子都濕透了。我真的是出于好意!”
“那真是謝謝您了。”
兩人一前一后地重新走回3號館,那邊巫雨和陳潔潔已經在隔網相互練著發球。桔年腳上的狼狽很快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巫雨趕緊停下拍跑過來。
“怎么回事,掉哪兒去了?”他問的是桔年,眼睛卻不經意地看了韓述一眼。
“別看我,不關我的事!”韓述豈能連這點兒察觀色的能力都沒有,當即撇清關系。
“我自己沒看見,還算幸運,只是掉進路邊的水坑,不是廁所。”桔年笑著對巫雨說,她消極的樂觀主義精神無處不在。
“我家在附近,桔年,你穿多少號的鞋,6號是吧,要不趕緊回我家換一雙我的,濕鞋穿在腳上很難受的。”陳潔潔也放下球拍走到桔年身邊說。
桔年把自己的東西撿了起來:“不用了,我還是回去算了,不好意思,你們可能要另找一個人打球。”
她把拍子背在身上,低著頭說再見,心中忽然無比地渴望巫雨在這個時候開口說一句,說什么呢,嗯,就說,桔年,我跟你一塊走。又或者他對陳潔潔說,對不起,我們先走了。
桔年也知道自己有這樣的想法是自私的,可是她沒有辦法讓自己不期待。
“等一下,干脆我也回去了,反正三個人也打不成。”
桔年總算等到了這句話,然而,說話的人卻是韓述。
“不用,你不用跟我一起。”桔年想也不想地說。
韓述夸張地假笑一聲:“我說了是跟你一起嗎?我本來就想在家里睡覺,現在多了一個人正好脫身。”
既然這樣,桔年又能再說什么,她抬頭看著巫雨和陳潔潔:“那我先走了,你們慢慢玩。”
她說話的語速很慢,在這個過程里,沒有一秒不在等待。
巫雨,你為什么還不說?你不是因為跟我一起才到這里來的嗎?
一個人把自己想得太重要是不對的,是會失望的。桔年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這個道理,可是她真的希望自己在巫雨心中有那么重要,一如他在自己心中。她長到那么大,就貪心一回,也不可以嗎?
巫雨并沒有立刻回答,陳潔潔的眼睛在看著他。
“謝桔年,你走還是不走?”韓述的耐心已經耗盡。
“你自己回去沒問題嗎?”巫雨這才問道。
桔年輕輕搖頭。
“干嗎生離死別似的,我陪她走到公共汽車站行了吧?”韓述脫下手上的護腕,不冷不熱地插了一句。
巫雨說:“那你趕緊回去,把鞋子脫下來。你知道我休息的時間的,到時你去找我。”
“是啊,桔年,我媽說穿濕的鞋子久了是要生病的。韓述,你別欺負她!”
“你們是她的親爹親媽還是什么?我是專門拐賣婦女的?還是她看起來像沒有行為能力的人?”韓述并不買賬,“走了,再見。”他走了兩步,又拉了桔年的拍子一把,“再慢騰騰的,小心看場地的人讓你光腳走出去。”
桔年回頭跟巫雨和陳潔潔擺了擺手,她并沒有如韓述所愿加快步伐,韓述始終都在她面前兩三步的距離。
出了3號館的正門,桔年回頭,巫雨和陳潔潔已經開始打球了,陳潔潔發球過界,巫雨笑著去撿,隔了那么遠,他真的是笑著的嗎?
原來沒有誰是不可替代的,她可以給“小和尚”的快樂,別人也可以給,比如說,陳潔潔。
韓述真的盡職盡責地陪著桔年走到公共汽車站牌,雖然桔年不明白,她出問題的是鞋子,而不是雙腳,為什么需要人陪。
“唉,我知道有個地方可以淘到很多有意思的小玩意,我現在過去,你要不要一起。”他看起來很仁慈。
桔年指指自己的鞋。
韓述趕緊翻起了自己的背包:“我媽她們醫院發了好多商場的購物卡,反正我也沒什么買的,我們去換雙新鞋?”
“啊,不用。”桔年受寵若驚,撥浪鼓似的搖頭。公共汽車站就在眼前了。
“那個什么巫雨是你以前的同學?”
“嗯。”
“你跟他關系挺好的嘛,看不出你還會跟男同學在一起玩。陳潔潔也是,圣母似的,哪個男生約她出去玩,她都說‘哦,不了,謝謝’。”他捏著嗓子學陳潔潔說話的神情很可笑,“她爸媽管得那叫一個寬,打個電話過去保姆都要盤問你十分鐘,當然,我除外。不過我也不會約她,過去什么運動她不討厭?別看她長得挺正常的,她喜歡的東西哪樣不是稀奇古怪的?”
桔年看了韓述一眼,韓述眼睛在看別處。
“去不去,我上次有個絕版的變形金剛模型就是在那兒淘到的。”
這時,桔年等的公共汽車已經到站了,她朝車子的方向跑去:“我走了,你快去淘寶吧。”她見韓述站在那里沒反應,于是模仿著天后孫悅的經典歌曲動作唱了句“別讓快樂走了,叭叭叭叭……”
韓述直接說:“讓我死了吧。”h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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