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朝拿到試卷,習慣性先從頭到尾把題目掃一遍,心里對這套題的難易程度大概有個數,然后才動筆,直接在試卷空白處打草稿。
腦子里亂成一團,寫出來的字也飄忽不定。
他坐在最上面那層臺階上,謝俞坐在樓梯拐角口,兩個人一上一下,面對面。
賀朝邊打草稿邊回憶,他在游戲里頂著“題王”這個艾迪都對謝俞說了什么。
好像都不是什么好話。
賀朝大腦反應遲緩,筆尖觸在薄薄的紙張上,寫下一個根號二之后就沒再動彈。墨水逐漸暈開,隔了一會兒,他才盯著那團黑色墨跡想起來最欠揍的那句,不知道怎么想的,說了出來:“……我讓你三道題?”
謝俞帽子還沒摘,罩在頭上,又低著頭,從賀朝那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他的鼻梁和下巴,嘴角抿著,看起來情緒有點糟。
能不糟嗎。
謝俞手里捏著筆,覺得跟這個傻逼在夢里見了一面的可能性還更大一點。沒準真是做夢。
謝俞對著題目緩緩吐了口氣:“行啊,你讓。我讓你十道。”
賀朝:“……”
兩個上課成天睡覺打游戲,以一己之力把三班平均分拉得各科老師恨不得直接跳崖,上課連書都不知道該翻哪頁的年級墊底,現在卻坐在樓道里口出狂。
平時在學校,出場頻率最高的對話是:老師在講哪題?
-不知道。
-這題你會嗎?
-不會。
-看你不會我就放心了,那你作業抄完了?
現在放完狠話之后,自己也覺得有點恍惚。
賀朝帶過來的這套《高考精選》,謝俞沒怎么挑,難度都差不多,隨手撕了一張下來,又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看完直接把手機往地上扔。
半個小時,差不多十一點收卷。
在看到賀朝能答出來什么玩意兒之前,謝俞還是持懷疑態度,即使心里隱隱有個不可思議的念頭不斷地在往外冒。
賀朝情緒飄忽不定地寫了兩道題。
握著筆,手指骨節凸起,看著試卷上丑到飛起的爛字,愣了愣才把筆從右手換到左手。
謝俞寫完的時候還沒到十一點,抬頭看過去,臺階上那位傻逼也正好停了筆,把試卷擱在膝蓋上看著他。
兩個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對視了一會兒。
謝俞拎著試卷往臺階上走,去拿賀朝膝蓋上那張的時候,賀朝一只手按著試卷,另外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低聲說:“那個,放我一馬?”
“你不是挺囂張嗎,”謝俞說著,把試卷一點一點從他手里抽了出來,抽到一半抽不動,又說,“松手。”
謝俞本來還在心里說不可能,結果看到試卷……說不出話了。
除了前幾行丑字以外,試卷上的其他字雖然筆鋒還是狂,但狂得凌厲大氣,筆力勁挺,是那種不太規矩的漂亮,跟前面那幾行看起來根本不像同一個人寫的。
謝俞不知道該說什么,把試卷翻過去又看了幾眼,確定不是自己眼花。
“我左撇子,”賀朝心里有點發怵,解釋說,“不過我右手寫得也不差,就是風格不同,右手更豪放灑脫一些……”
他從小就用左手用得比較順。不過家里人有意識讓他練右手,想趁著孩子年紀小板板正,時間久了,“左”得不是太明顯。
“糾正一下。是狗屎。”
謝俞心說這人都頂著題王這個艾迪來了,字突然變好看也沒什么好驚訝的,業務能力堪稱一流。但還是說不出的上火,于是說完又道:“你對豪放灑脫可能有什么誤解。”
半小時答題時間有點緊,賀朝答題跳步驟跳得很嚴重,三步并一步,大片空白的答題區域就用了一半,在草稿區算出來答案,然后直接在答案上勾個圈就算最終步驟。
謝俞仔仔細細地從第一題開始看,從頭看到尾,發現除了賀朝在算最后那道解答題的時候筆誤漏了小數點之外,基本沒有哪里出錯。
賀朝也在看他的。
掃了一眼,發現男朋友前十題真的空著。
說讓十道題就讓十道,很囂張。
順著往下看,每道題條理清晰簡明扼要。
賀朝之前看過那個“x神”刷題,邏輯思維騙不了人。不管是從切入角度的選擇,還是做題時喜歡劃線提煉重要條件的小習慣,都跟面前這張試卷呈現出來的一模一樣。
對完答案,就算再不愿相信,事實擺在面前。
——謝俞這時候才感覺到什么東西一點點、控制不住地從腦子里沖了出來。說不上來那種感受,震驚之余,最直觀的感受就是看對方像個傻逼,看自己更像個傻逼。
賀朝張張嘴,話還沒說出口,就見謝俞邊撩袖子邊說:“我暫時不知道說什么。這樣,先打個十分鐘。”
賀朝:“不好吧,暴力解決不了問題,不如我們心平氣和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