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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燈花笑陸曈裴云暎 > 第一百一十九章 馬駒

                第一百一十九章 馬駒

                你為什么怕裴云暎

                桌上風吹亂的醫籍卷冊被收好放在一邊,苗良方把拐杖靠在墻頭,扶著桌沿坐了下來。

                陸曈等著他開口。

                許久,苗良方摸摸鼻子,忸怩地開口,其實吧,這件事說起來,也是好多年前的舊帳了。

                二十年前,我參加太醫局春試,成了那年唯一通過春試的平人醫工。那時候我才二十二歲,諾,就和你們少東家年紀差不多大。

                我那時在整場春試中名次第三,太醫局里那些學生都比不過我。后來進了翰林醫官院,待詔不久就升了醫官,當時的院使很器重我,宮里貴人平日診脈藥膳,都拿給我過問。

                年輕人嘛,禁不住捧殺,正是風光,就難免輕狂了些。年輕時性子也直,有時候得罪人了,仗著在貴人們面前得寵,也就平安無事過去。時日久了,連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苗良方說起舊事,原本還有些不自在,說著說著,漸漸為曾經過往所動,神色變得唏噓起來。

                陸曈安靜聽著。

                裴家那小子,我第一次見他時,他才八九歲,隨他父親一同進宮。他父親是昭寧公,他是昭寧公世子,模樣生得漂亮,人也聰明,小時候就討人喜歡。

                苗良方想起當年第一次見裴云暎時,在殿前匆匆一瞥,那孩子年歲尚小,但已出落得拔萃,穿件紫檀色朱雀紋錦衣,唇紅齒白,一雙眼睛燦若星辰,已隱隱能窺見將來風姿。

                這樣的貴族子弟,人生便如早已鋪平坦蕩大道,什么都不做也能錦衣玉食,平步青云。不似他們幼時,在泥里掙飯吃,連雙鞋都買不起。

                苗良方有微妙妒意。

                本來我與他之間,也沒什么交集。后來有一日深夜,昭寧公府上的人拿帖子請翰林醫官院醫官出診,說府上急癥。那天夜里我在值守,順口一問,原是那位裴家小世子心愛的馬駒誤食毒草,危在旦夕。

                陸曈抬眼:你沒救活

                若只是沒救活還好,苗良方干笑一聲,我當時沒出診。

                陸曈微怔。

                那時候年輕氣盛,又正忙著編纂醫籍,心煩意亂時,聽到是醫馬,就覺得裴家人是仗著身份高貴在侮辱我。我便對裴家來人說,自己是醫官,不是獸醫,只醫人,不醫畜生,隨意打發了另一個新來的醫官去裴家了。

                陸曈意外:苗先生還有這樣的時候

                這般囂張話語,很難和今日唯唯諾諾面對裴云暎落荒而逃的苗良方聯系起來。

                苗良方捂住臉哀嚎:……我當時腦子一定是進水了!要么就是被人奪舍,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嫌自己仇人不夠多!

                后來呢

                后來……后來我聽說,他那匹馬沒救活,死了。

                陸曈點頭:所以,他為了這件事報復你

                那倒沒有!苗良方趕緊擺手,我聽說他為此事消沉了一段日子,但那時醫官院事務繁冗,宮里的娘娘們時不時召我診脈,也就將此事拋之腦后。

                苗良方嘆了口氣:再后來,醫官院出了點事,我被趕出來,沒再見過他。

                既然如此,你為何怕他

                苗良方無奈:十多年了,我聽說昭寧公府后來出了些事,昭寧公夫人沒了。但裴云暎如今反倒成了殿前司指揮,深得圣寵。我四處流浪時,曾也在街頭見過他,聽過他不少傳,這人十分護短,看著親切謙遜,實則下手無情,是只笑面虎。

                你看他那雙眼睛多毒,我如今都成這幅模樣,身子發福,頭發稀疏,還瘸了一條腿,他居然一眼都能認出來,可見日日夜夜將我放在心上詛咒。

                陸曈無。

                以她對裴云暎的了解,她覺得裴云暎沒這個閑心。

                那畢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況且就算當日你出診,未必能救回他的馬,說不定裴云暎早已忘了舊事。

                話雖如此,再見總有幾分難堪嘛。苗良方心虛低頭,摳著自己褲腿上的破洞,當年我在他家仆面前傲氣十足,自以為是,如今人家混得很好,我落魄成這幅模樣,就算他不報復我,我也沒臉見人。說不定他現在正在背后罵我。

                陸曈:……先生多慮。

                不過,苗良方摳破洞的手一頓,疑惑看向陸曈,我今日看他對你說話,語氣姿態熟稔得很,你們很熟啊

                雖然陸曈之前救文郡王妃母女一事,西街眾人都知道。裴云暎身為裴云姝弟弟,登門致謝也是正常。但一次就罷了,如給裴家小小姐的成藥,大可讓裴家下人自行來拿,何須親自跑一趟。

                而且……

                陸曈對裴云暎說話的語氣,也不像有身份顧忌,甚至稱得上不客氣,很有幾分他當年風姿氣節。

                只是見過幾次面而已。陸曈道:不算熟悉。

                ……

                你見到了苗良方

                殿前司里,蕭逐風驚訝開口。

                裴云暎放下銀刀:很意外

                意外。蕭逐風道:苗良方當年離開醫官院,十年不見蹤跡,外面都傳他死了,沒想到一直藏在盛京西街。

                你該意外的是他愿意指點陸曈參加太醫局春試。裴云暎在窗前坐下。

                也是。蕭逐風點頭,并非人人都能讓苗良方重拾舊業,這位陸大夫不簡單。

                裴云暎微哂,沒說話。

                看來那位陸大夫是你的克星,所做之事,所收之人,都會妨礙到你。蕭逐風仍是木著一張臉,眼里卻隱隱透出幾分幸災樂禍。

                裴云暎收了笑,面上顯出幾分不耐。

                桌上一盤冬棗青翠欲滴,蕭逐風捏了個棗在手心,既然如此,剛好有件事想告訴你。

                說。

                太師府最近不對勁。

                裴云暎抬眸。

                自從貢舉案過后,范泓獄中畏罪自盡,但那之前,曾傳出范泓與太師府勾結流,雖然這流很快被壓下去,不曾在朝中掀起風波,但裴云暎仍讓人留意太師府動靜。

                柯家、范家、貢舉案、太師府……每一樁都巧合地出現過陸曈的影子。

                他有一種隱隱預感,陸曈所做一切,都是沖著太師府而來。但他不知陸曈背后何人,有何目的。青楓背地里查過陸曈底細,她就像憑空出現在盛京的外地人,每日坐館行醫,與他人并無勾串,正如所有背景清白,普普通通的平人大夫一樣。

                抓不到任何馬腳。

                于是他讓人盯著太師府,因果相輔,如果陸曈這邊無法下手,不如從太師府那頭另覓端倪。

                裴云暎問:哪里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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