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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五章 威脅他

                青楓見狀,問:主子可是覺得有什么不妥

                裴云暎沉吟片刻,道:他走前說過什么

                青楓搖頭:沒有。只是看著興致不高,可能是心煩望春山男尸一事。

                望春山……

                不知想到什么,裴云暎眸色微凝。

                窗外夜幕低垂,清風吹得院中梧桐簌簌作響。

                他霍地一下站起身,提起桌上銀刀,大步朝門口走去。

                ……

                夜更深了。

                小院中樹叢里,幾只促織低鳴。被阿城掛在檐下的夜螢早已黯淡,只有囊袋下墜著的銀色風鈴在風里打轉。

                寒燈被夜風吹得搖曳,像是下一刻就要熄滅。斑駁光影落在桌前的人臉上,卻把她分明的五官映照得更加柔和。

                少年一動不動坐在地上,僵著身子看向桌前不緊不慢搗藥的人。

                她不覺得有任何不妥,在告知他身中劇毒之后,就在桌前坐了下來,摘開竹匾中曬好的干草藥,若無其事地、如往日一般地做自己應做的活計來。

                絲毫不顧他的死活。

                段小宴咬了咬牙,語帶威脅:陸大夫,我是殿前司的人,謀害天子近衛,你這是不要命了

                謀害天子近衛

                她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之,反倒笑起來,意味深長瞥他一眼:段小公子深夜無故闖入民宅,疑似入戶竊取財物,卻不小心被我收來做藥引的毒蛇咬傷。

                醫館是你不請自來的,罐子也是不告而取自行打開,盜賊打開的是毒蛇罐子,從而丟掉性命,這事傳出去,旁人都要說天理昭彰報應不爽,怎么還能怪責到我頭上,又怎么能用上‘謀害’一詞

                她目光平靜,語氣卻有幾分譏誚。

                你們殿前司的人,都是這般蠻不講理嗎

                段小宴語塞。

                平心而論,陸瞳這話說得也沒錯。是他偷偷跟蹤陸瞳,摸黑進了仁心醫館,又看她在桌案前停留許久從而勾出好奇,這才手賤去碰了那只裝蛇的瓷罐。

                不過……這是一只蛇罐,她當時為何要在桌案前停留那般久,還看得十分仔細,教人遐想連篇。

                似是想到什么,段小宴身子猛地一顫。

                他抬頭,不可置信地看向陸瞳。

                你是故意引我去碰罐子的

                要不是她故意停留,又在案臺前遮遮掩掩,他何至于上去翻動竹筐

                她根本就是故意引他上鉤!

                陸瞳淡淡一笑:段小公子又想無故與人身上潑臟水了

                少年氣憤難平,驀地冷笑一聲。

                醫館藥鋪,救人治病,怎么會暗中存放劇毒之物。就算你不是故意引我前來,也定然包藏禍心。等著哪一日想用這毒蛇咬人!

                這種危險的毒物,就這么隨隨便便找個罐子放了,連張提醒的紙條也不曾貼,怎么看怎么古怪。

                陸瞳搗藥的動作微滯,看著面前木罐微微一嘆,神情有幾分可惜。

                蛇之性上竄,作引藥最好。那條七步散是我買來做藥引的,很是珍貴難尋,光是材料錢就付了二兩銀子。

                我托人尋了好些日子,好不容易才尋得一條,卻被你無故摔死,白花了一月月錢。

                段小宴聞,險些吐血。

                他都危在旦夕了,她卻只關心她那二兩銀子,究竟有沒有將人命看在眼里

                陸瞳看他一眼,目光緩緩移到少年手臂上的傷口,勸慰地開口。

                段小公子最好切勿動怒,七步散雖不至于七步喪命,但最忌氣血浮動。你每激動一分,多走一步路,蛇毒蔓延更深,所以,不要亂動啊。

                段小宴身子一僵。

                他之所以到現在仍坐在此地不敢動彈,不就正因忌憚此物嗎否則以他身手,早就上前挾制陸瞳勒令她交出解藥了。

                少年看向眼前人。

                陸瞳就坐在廚房小桌前,一手扶著藥罐,一手握著藥錘用力搗藥,淡色裙擺在燈火下宛若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女子眉眼端麗娟秀,鬢發如云,若蟾宮姮娥,月魄留香。

                裴云暎臨走時的話又浮現在耳邊。

                那是個瘋子,離她遠一點。否則出了問題,我也救不了你們。

                她真是瘋子嗎

                要是從前有人對段小宴說這句話,他定會嗤之以鼻,不相信陸瞳心懷鬼胎,也絕不相信她神會殺人。

                但現在的他不確定了。

                陸瞳到現在,拒絕為他提供解藥,看起來像是很樂意眼睜睜看他死去。

                他心中后悔不迭,不該不聽裴云暎的話離陸瞳遠一點,不該腦子一熱獨自一人跟上前來。

                段小宴定了定神,決心換一條路。

                他道:陸大夫,其實你我無冤無仇,何必弄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今日之事是我不對,你給我解藥,咱們有事好好商量。

                說話的功夫,他抬頭望了望四周,今日出門匆忙,未帶火信,裴云暎這時候估摸著已回到殿帥府,不知能不能發現他被人制住了。

                正想著,就聽陸瞳開口:你在等誰,等你那位裴大人么

                段小宴一怔。

                陸瞳停下手中動作,一雙清亮眼眸望著他,像是看穿了他心底一切。

                段小公子,不如我們來打個賭。

                賭什么

                就賭你那位裴大人能不能找到你

                段小宴愣住:什么

                陸瞳揉了揉搗藥發酸的手腕,從被咬到現在,已過半個時辰了,你還有半個時辰的時間。

                半個時辰里,如果你那位裴大人能找到這里,或許你能活下去。

                段小公子,要賭嗎

                段小宴渾身一顫。

                她說這話時,語氣淡然,唇角甚至還帶了一絲笑意,段小宴驀地生出一股奇怪的錯覺,將人性命如此視作兒戲,好像他成了無力的待宰羔羊,而她是掌握生殺大權的屠戶,嘲弄地俯視獵物掙扎。

                一絲燈花旋落著碎到桌上,小院中霜寒月冷,幽蛩切切。

                就在這死一般的寂靜里,忽有人聲傳來。

                那你可能要賭輸了。

                陸瞳抬眼。

                遠處氈簾被人掀起,一道身影從院中走了進來,年輕人英挺的輪廓在月色下越發分明,隨他走近,似有極淺蘭麝香氣撲來。

                他在廚門前停步,一身深紅團窠寶花紋錦服華貴風流,腰間銀刀凜然泛著寒光。

                裴云暎瞥一眼狼狽在地的段小宴,倏地笑了。

                陸大夫。

                他淡淡看著陸瞳,我以為,扣下我的人前,至少該先同我打聲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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