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瞳眸光一動。
對了!
劉子賢秋闈中舉,劉子德即將參加秋闈,而范正廉……最初也是科舉出身,才去元安縣做了知縣,至此開始了他的坦蕩仕途。
秋闈……
如果說劉鯤出賣陸謙為代價,得到的是兒子中榜的機會,那在劉鯤眼中,這一切就是值得的。范正廉也不必擔心劉鯤會將內情說出去,除非劉鯤甘愿毀去愛子前途。
只是……倘若她的猜測是真的,梁朝秋闈的舞弊之風,未免也太過肆無忌憚了。
陸瞳筆尖凝住。
又或者,當年的范正廉的同進士之身,亦是得來的名不正不順,否則何以在劉子賢一事上,辦得如此輕車熟路看樣子,再過幾月的劉子德,還會如法炮制。
得先打聽清楚當年的范正廉學問如何才是。
不過范正廉身為朝官,曹爺那頭,許是怕惹麻煩,關于官家的消息總是吝嗇,再者怕惹人懷疑,也不能直接索要。
陸瞳提筆在范正廉名字上頭,寫下元安縣三字。
范正廉的發跡是從元安縣開始的,據說他在元安縣做知縣時,政績斐然,才教天子特意將他調任回盛京。
得弄清楚范正廉在元安縣中,究竟辦得哪些美名遠揚的案子。
門開了,銀箏端著盆熱水從門外進來。
陸瞳放下筆,將方才寫字的紙拿起來,置于燈燭中燒掉。
銀箏把擰過水的帕子遞給她,朝窗外努了努嘴:前頭燈還亮著。
她說的是夏蓉蓉主仆二人。
陸瞳以為她是想回自己屋中,邊拿帕子擦臉邊道:她們住不了多久。
銀箏道:姑娘,你不會和杜掌柜一樣,真以為夏小姐是來打秋風的吧
不是嗎
自然不是。銀箏起身去鋪床,那打秋風的親戚,都恨不得穿得越破越好,好多拿些銀兩。哪像夏小姐,她身上穿的衣裙料子,可比你身上的還新呢。還有她手上那只瑪瑙手鐲,少說也要二十兩銀子。
銀箏轉過頭:哪有打秋風的窮親戚,穿得這般光鮮的
陸瞳不以為然:所以
女為悅己者容,銀箏回頭繼續鋪床,多半是為了杜掌柜吧,我瞧著,她應該真是圖杜掌柜的人。
陸瞳點頭:她是杜掌柜表妹,真要到談婚論嫁一步,日后自然形影不離。說到此處,陸瞳一頓,疑惑看向銀箏:你不高興,是因為喜歡杜掌柜
當然不是!銀箏嚇了一跳,床也顧不得鋪了,趕緊否認:我怎么會喜歡杜掌柜
見陸瞳點頭,銀箏嘆氣:我不是對夏小姐有偏見,只是姑娘所謀之事,一朝不慎便會東窗事發。咱們住在這里,素日里人少還好,如今多了夏小姐二人,我總怕……總怕生出事端。
原來擔心的是這個。
陸瞳莞爾:無妨,小心些就是。
……
陸瞳二人說起夏蓉蓉時,隔壁的夏蓉蓉屋里,燈火亦未歇。
夏蓉蓉穿著中衣,披著頭發坐在榻邊,神情有些憂慮。
婢子香草站在她身后,拿木梳替她梳理長發,問道:小姐已經見到表少爺,怎么還是這般憂心忡忡
夏蓉蓉搖了搖頭:爹娘此番令我進京,本就是起了想要我嫁給表哥的心思。
先前表哥信中說,杜老爺過世,可卻沒在信中提起,杜老爺留給他的家產,如今只剩這么一間破醫館!夏蓉蓉抓住香草的手,你第一次見表哥不清楚,我卻看得出來,如今表哥吃穿用度,俱是不如往昔。可見是敗落了。
我……我爹還等著我進了杜家門,將他接到京城里來,如今可怎么辦才好
罷,夏蓉蓉忍不住低聲抽泣起來。
夏蓉蓉的母親與杜長卿的母親是親戚。
這親戚血脈實在微薄,但對于幼年失母的杜長卿來說,這門親戚就是母親家唯一的親戚。他很喜歡聽夏母說起母親過去的事。
夏蓉蓉并不討厭杜長卿。
杜長卿是杜家獨子,杜老爺子寵他,舍得給他花銀子。夏蓉蓉少時每次隨父母來盛京,杜長卿這個表哥待他們出手也很大方。
加之杜長卿模樣不賴,雖紈绔了些,品性卻不算惡劣,勉強也能算個良配。是以爹娘暗示她和杜長卿結親的時候,夏蓉蓉內心也并不反感。
她爹娘想得好,杜長卿是杜老爺子的心肝兒,杜老爺子過世,必然給杜長卿留下不少家產。夏蓉蓉與杜長卿也算青梅竹馬,杜長卿這人耳根子又軟,待夏蓉蓉過了門,也就是個正經的富家夫人。
所以夏蓉蓉才只帶了香草一個婢子進了京,想著表兄妹相處久了,自然情愫漸生。而杜長卿又無父無母,介時只要夏家二老出面做主,這親事也就成了。
誰知她剛進京就得了這么個噩耗,杜老爺子的家產,被杜長卿敗得只剩這么一間小醫館。
這和她想得差遠了!
沒了銀子的杜長卿,怎么看都不再是香餑餑。
香草寬慰她道:小姐別傷心,雖說表少爺如今比不得往昔,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能在盛京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有宅院和鋪面,已強過不少人。
而且杜老爺給表少爺究竟留了多少銀財,也沒人知曉,說不準是表少爺藏起來了呢。就是……香草欲又止。
就是什么
就是隔壁那位陸大夫,您得注意。
夏蓉蓉一愣:注意什么
尋常人家哪有這般年輕的坐館大夫,還是個女子。香草提醒,小姐莫怪奴婢多心,表少爺從前就愛沾花惹草,這要是還未娶妻就先養了女人在外面……那這門親事,您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你說陸大夫和表哥……夏蓉蓉遲疑道,不會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奴婢也是擔心您被騙了。不過,咱們既要再這里呆些時日,不妨多盯著他們,瞧瞧有什么可疑的。
夏蓉蓉仔細想了半晌,才下定決心點了點頭:好吧,就照你說的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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