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人是伶俐,也有幾分才情,何不考取功名,謀個一官半職你瞧我家里兩個不孝子,是及不上你聰慧,可家中自小教他讀書,如今,也算小有事業。你知不知道,我家小兒子,前些日子又升了俸祿……
杜長卿洗耳恭聽了半天,直叫胡員外將半壺茶喝光了,說得口干舌燥才罷休。待胡員外要離開時,杜長卿將屋里剩下的半盒云片糕包了,一瞥眼瞧見桌上剩下的一包藥茶——這是上回那個賣蒲黃炭的姑娘送的搭頭。阿城舍不得扔,喝了兩日沒什么毛病,就留了下來。
杜長卿將這包藥茶和方才吃剩的云片糕一同用紅紙包了,塞到正在上馬車的胡員外手中,嘴上笑道:叔忙得很,小侄也就不遠送。剛過春日,特意給您備的春禮。里頭的藥茶可緩解鼻窒鼻淵。您老一定保重身體。
胡員外哈哈大笑:長卿有心了。吩咐馬車,揚長而去。
馬車一走,杜長卿臉上的笑容就垮了下來,邊往屋里去邊氣不順道:這老酸儒,總算送走了。
阿城道:其實胡員外說得也沒錯,東家,您可以去考個功名……
杜長卿瞪他一眼:說得容易,我不考功名是因為我不想嗎又罵罵咧咧地開口,我老子都沒這么教訓過我!
俗話說,狗對著主人都要搖尾巴呢,如今醫館里進項都靠著人家,阿城笑,東家就多擔待些唄。
杜長卿一腳朝他屁股踢過去:誰是狗你說誰是狗
阿城揉揉屁股,嘿嘿一笑:我是。
……
胡員外回到胡宅時,夫人正在屋里看管家送來的帳薄。
瞧見胡員外手中拎的油紙包,胡夫人哼了一聲:又去仁心醫館了
杜兄臨終時的囑托,我怎么好推辭得
胡夫人皮笑肉不笑道:你是上趕著給人送銀子,人家拿你當冤大頭。他自己都不上進,你去操得哪門子心
你這婦道人家不懂!胡員外擺了擺手,不欲與她多說,再說,人家每次都送茶禮,什么冤大頭,說話這般難聽!
胡夫人睨他一眼,諷刺道:不過是幾封吃剩的糕點,再送點茶葉渣子罷了,什么春禮,就你實誠。
說不過你,我懶得與你說。胡員外將油紙包打開,往日也都是一些不值錢的茶點,今日也是一樣。
他將云片糕拿出來,目光落在那包包好的茶葉上。
這紙包用粗紅線綁了,白油紙上還寫著字。胡員外眼睛不好,湊近了去瞧,發現是兩行詩楊花也笑人情淺,故故沾衣撲面。
字跡是女子的簪花小楷,一筆一畫,娟秀動人。
胡員外眼睛一亮,他最愛這些風雅之物。這寫了詩的油紙包茶葉,哪怕是茶葉渣子,也顯得多了幾分情致。
他吩咐下人:把這藥茶煎了。這兩日我就喝這個。
胡夫人看他一眼,有些奇怪:往日送來的茶不是都給下人了今日怎么又想起自己喝了又看了那茶包一眼,放著屋里的好茶不喝,偏喝這個,什么毛病。
風雅滋味,豈是銀錢能衡量胡員外一展袖子,正要張口辯駁,瞥見老妻神情,忙輕咳一聲,長卿說這茶可調理鼻淵鼻窒……
他小聲道:先喝幾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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