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整座城市的人忽然從一場漫長的幻覺中驚醒,驚覺他們眼中“一切正常”的城市其實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被怪異的“行星寄生物質”污染占據,甚至整顆星球都已經變成噩夢般的詭異驚悚模樣,后續會產生的混亂是可想而知的。
說真的,把數以百萬計的人就這樣“驚醒”并不是最好的辦法——但凡“衍星體”留給眾人的時間能多一點,于生都會考慮讓艾琳和墨染配合著分批分階段地把墨城從集體認知障礙中喚醒,提前做好人員安排,提前做好配套的安撫善后。
但已經具備智慧的“衍星體”可不會坐視這種事情發生——在其“飛升體”成熟之前瞬間擊穿墨城的認知屏障是撕開通道的唯一辦法,至于后續的混亂……那只能讓墨染想辦法了。
現在,帷幕揭下,“真實”撲面而至,城中居民們紛紛從前一刻的“日常生活”中驚醒。
城郊的煉器工場中,無數工匠們錯愕地看到老舊的大熔爐表面覆蓋了厚厚的詭異水晶,晶簇從管道縫隙之間鉆出,在屋頂肆意生長;
市民們在家中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暴風雨,猛然間抬頭,卻看到窗外覆蓋著厚厚的晶簇,前一秒那個被蛛網覆蓋的短促噩夢還殘留在他們的腦海中,以一點都不溫柔的方式強行維持著他們的“清醒”;
商場內,躲避風雨的顧客在一片驚呼尖叫中陷入混亂,他們忽然看到巨大的結晶之樹貫穿了整座大樓,然而那些規模驚人的晶體枝丫在事實上百年前就已經捅穿墻壁與屋頂,甚至成為了建筑物的一部分;
一艘裝飾精美的機關花舟滿載著乘客,驚險地穿過高樓之間的水晶荊棘,空中傳來人們驚恐的呼叫,盡管那艘花舟已經在這條路徑上行駛過成百上千次,但直到這一次,乘坐它的人才意識到每次他們與那些銳利如劍的水晶都幾乎是擦身而過,站在船舷上的觀光客們,他們的臉與那些蒼白的利刃只有咫尺之遙……
混亂開始在全城蔓延,驚恐之下,大部分修為粗淺的普通人根本不知該如何是好,而即便是心志堅韌的修行者們,這一瞬也有無數人道心動搖,難以自持。
墨染第一時間穩住了城主府中的情況,緊接著便開始聯絡城中各司負責人——時間緊迫,來不及說明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她只得下令所有受墨城管制的修行者立刻自穩心神,先去維護城內秩序,同時又下令關閉了墨城的所有對外交通,從即刻起,整座城不進不出。
她的命令引來了許多人的疑惑,但沒有人在此刻質疑墨家當家的諭令。
而墨染的最后一條命令,是切斷墨城與戍寂上所有其他城市之間的通訊,攔截包括民間千里傳音、神識傳書在內的一切對外交流渠道。
她也不確定這有多大用,畢竟沒有人知道衍星體的認知污染都有多少傳播途徑,但有一點她很清楚——在墨城“醒來”的那一刻,這座城市就已經成為了戍寂這顆星球上最大的“異常”,在事件解決之前,這顆星球上所有指向墨城的“聲音”和“目光”,都是有害的。
哪怕那些都只是擔心墨城情況的“同胞”。
至于于生,在那聲虛幻的“轟鳴”之后,他就感覺到了那來自星球深處的……“目光”。
一道帶著驚人威壓的“視線”掃過了墨城,視線的源頭卻是所有人腳下的這顆星球,普通人似乎察覺不到它的存在,但于生清晰地感覺到了——他的血液曾在衛戍-3浸透了衍星體留下的“空殼”,現在,這建立在血液上的聯系再一次讓他感受到了戍寂深處的“心跳”。
衍星體察覺到了認知屏障上的裂口,祂意識到有一座城市驚醒了。
銀白的九尾妖狐越過天空,在風雨中劃過一道耀眼的火光。
胡貍前方,纏繞著無數結晶物質的古代精煉塔在雨幕中閃爍著氤氳輝光,以這些高塔為節點升起的護城大陣正在合攏,許多神色惶惶的墨家修士們守著精煉塔上的符箓節點,又在驚愕中抬起頭,看著飛過天空的火狐。
他們接到了來自城主府的命令,“乘九尾銀狐之人”為墨城盟友,各處務必開關放行。
但事實上他們放不放行都一樣,因為在護城大陣合攏之前,速度極快的火狐就已經穿過了墨城上空的屏障。
艾琳緊緊抓著身子下面的一撮狐貍毛,扭頭看了一眼墨城上空已經合攏的能量護盾,不禁有些感慨:“真虧他們的護城大陣還能用啊……明明整座城都被水晶侵蝕成那樣了。”
“衍星體在羽化過程中會盡可能隱藏自己,在現實世界造成太多無法解釋的‘異常’會大大提高認知屏障被擊穿的風險,所以在成為飛升體之前,祂反而不會破壞城市的基礎功能,”于生隨口說道,“但從另一方面……護城大陣這種東西對衍星體本身其實也沒什么作用,祂無視掉它也很正常。”
艾琳眨巴著眼睛:“沒用?那墨染升起這個陣是干啥的?”
“……防的是人。”
“防人?”
于生神情凝重:“防臨近城市的人,防那些仍然受到衍星體影響的,想要來‘幫助’墨城的人——他們會把認知污染重新帶回來。”
艾琳頓時微微睜大了眼睛。
而與此同時,坐在于生旁邊的鄭直則一直瞪大了眼睛,觀察著城外那片無邊曠野上的情況。
曠野上遍布著如叢林般的水晶結構——比衛戍-3上的那片結晶叢林規模大了無數倍,而且整座叢林都在如活物一般起伏蠕動。
“前邊!”鄭直忽然抬起手,指向叢林深處的某個方向,“那地方好像有個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