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江濤當即指示縣紀委和檢察院成立專案組,進駐縣一中。本來梁江濤以為方斌是老黨員、老領導,應該有思想覺悟,所以他才單獨跟他談話,對他寄予厚望,想不到,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向溝渠。方斌是寧愿得罪他這個縣委書記,也不愿意得罪那些吃空餉的老師。這其中的道理,梁江濤怎么都想不明白。既然你教育局無法做到刀刃向內,那就別怪縣委不講情面。調查組進駐后,張榜公示,二十四小時受理線索。發酵一段時間后,老師們發現縣委縣政府這次是來真的。無數義憤填膺的老師寫了舉報信,還有實名舉報的。這些年來,教育系統在方斌老好人方針的領導下,風氣很壞。很多干活的年輕老師遭受嚴重的壓榨,敢怒不敢。這次抓住機會,不會對他客氣。有線索,一切都好查。有沒有來上班,有沒有吃空餉,一目了然。縣一中短時間內就清查出三十多名老師。這些老師,清一色都是縣里實權副科級以上領導的夫人。有人請病假,病因是偏頭痛、糖尿病、高血脂說出來讓人啼笑皆非。有人請事假,說是照顧老人,其實是陪讀。還有的人在學校后勤科,但在學校里面開了間小超市,日進斗金,也沒請假,但從來不去上班,也從來不做任何工作。這種現象,要不是有人舉報,還真查不出來。你為什么對縣委縣政府的指示無動于衷,這是陽奉陰違,欺騙組織,你還配當領導干部嗎快說！紀委監察室一室主任拍了桌子對一中校長道。面對調查組的鐵面,一中校長慌了,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于是供出了方斌。是方斌指使他在之前的自查自糾中弄虛作假。方斌說,像這種行動都是一陣風,到時候弄不下去,肯定就不了了之。你要是認真干,得罪了人,那就是你自己的不是了。這件事,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為好。一中是燚城的最高學府,肯定沒有這種現象。當然,全系統不能一個吃空餉都沒有,到時候他想辦法從鄉鎮學校里弄幾個,這件事隨便找兩個心腹教辦主任辦就行了,具體怎么弄,他也不會管。聽方斌這么說,一中校長心里有了底,才敢這么干的。此刻反水,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方斌說的話一五一十都跟調查組說了。調查組整理好證據,把方斌找了過來。方斌一開始還無動于衷,一臉驕橫。他個子不高,皮膚黝黑,不像個文化人,倒像個混社會的。他當教育局長七年了,是老資格局長,以前還是縣一中的校長。自詡為燚城教育的功臣,自視甚高。確實,這些年執掌教育系統,找他辦事的領導干部層出不窮。一是教育系統進人多,不光通過人事局,還得通過教育局。二是孩子分不夠,想上縣一中,也得找他。三來很多領導干部想找優秀老師給孩子補課,這也是他收買人心的一大王牌。這幾個渠道下來,他在縣里正科級領導中地位超然。年紀又大,平時縣領導對他也很恭敬。再加上明年就退居二線了,自以為無欲則剛。所以,他飄了。連梁江濤也不放在眼里。如今調查組的幾個小輩找他問話,他更是不放在眼里。怕什么這件事頂多就是個監督不力,還能奈我何但調查組顯然不是吳下阿蒙。不光有紀委的人,還有檢察院的人。在劉則剛的培養下,著實多了幾名虎將。現任縣紀委第一紀檢監察室主任吳楠就是劉則剛的愛將。當即不跟方斌廢話,出示了他在縣一中家屬院工程修建和全縣十幾家學校多媒體設備采購中違紀違法行為的初步證據。方斌立刻呆住了。一中家屬院工程已經過去很多年了,多媒體采購更是通過他一個隱秘的關系做的。按理說絕對穩妥,怎么連這都被揪出來了渾身冷汗直冒。說話也磕磕巴巴起來。他為自己的傲慢感到后悔,自以為自己刀槍不入,可以穩如泰山。梁書記,是連齊天都搞得定的人,自己當時真是豬油蒙了心,竟然想著糊弄梁書記。當即承認錯誤,還說了很多調查組原本不掌握的情況。原來,當時他之所以搞軟抵制,不光是不想得罪人,還因為縣里四大家族給他許了好。張家、薛家、王家、李家四大家族都對新書記不滿。以張家老祖張啟明為首,已經聯合了起來,私底下號召全縣既得利益者軟抵制。薛家給方斌許諾,他退休之后,聘他到省城一家民辦高校當副校長。薛家的女婿在省教育廳當處長。每個人心中都有在意的東西,各不相同。方斌師范中專畢業,干了一輩子教育,從縣城中學起步,最終干到了教育局長。他自以為是個文化人,平時也常在報紙上、期刊上發個豆腐塊兒。對大學,則是充滿了幻想。他曾想,要是能當上一名大學老師該多好啊。現在,大學校長的身份唾手可得,怎么能不令他激動就算是民辦大學,也是大學啊。因此,在利誘下,他選擇了站到了梁江濤的對立面。方斌被雙規。縣委常委會立刻開會,免去方斌教育局黨組書記、局長的職務。同時,任命教育局副局長周啟正為局長。這個任命,出乎所有人預料。因為周啟正是教育局領導中排名最后一位的,資歷最淺,怎么也輪不到他當局長啊。但梁江濤用人,從來不看資歷。他用周啟正,是因為他能把吃空餉這件事辦好。因為,周啟正主動找到了他,表達了這個意思。領導最怕下屬無欲無求。想要干活,想要升官,就是一件好事。周啟正還說出了方斌的隱秘其實,他是方斌很信任的一個人,也是方斌一手提拔起來的。知道方斌很多事。方斌一定想不到,他之所以栽,是栽到了這個人身上。梁江濤很不喜歡告密者。這種人是小人。但當了一把手他才發現,用人不能由著性子來。就算是小人,也有他的價值,也得用,關鍵是用好。就如同做菜,什么味道的佐料都要用。大肚能容,包羅萬象。正如同這件事,如果沒有周啟正,一時半會兒還真不好處理方斌。放縱一個方斌事小,耽誤了清理吃空餉,事情就大了。會阻礙梁江濤一系列施政的節奏。何況,周啟正舉報的是方斌違法亂紀的行為,現在主動請纓干的又是一件正確的事。思索良久之后,梁江濤還是用了周啟正。就當成自己的一個工具而已。工具是沒有善惡的,關鍵看用的人。當然,以后梁江濤會仔細提防周啟正,認真試探這個人。周啟正上任后,立刻投桃報李,開啟了大刀闊斧的整治。他在副局長的崗位上,低調行事,不顯山不露水。但當了局長,手段狠辣,不留情面,堅決執行縣委縣政府的指示。在周啟正鐵腕治理下,教育系統清理吃空餉專項工作超額完成。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