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辦法不放棄。只要謝賀有了子嗣,他必須禪位!”
“芳媛的嫁衣還沒開始繡呢。”許婉寧嘆了口氣,吃一口烤肉:“這么倉促,真是委屈她了。”
“放心好了,阿賀那孩子的脾性我了解,他不會讓芳媛委屈的。”
屋內都是烤肉的香氣,導致第二天紅梅青杏收拾床鋪的時候,青杏鼻子靈,吸吸鼻子:“紅梅,你聞到什么味道了嘛?”
“什么味?”紅梅反問。
“烤肉的味道。”
“肉和炭火都被咱們鎖起來了,哪里來的烤肉?我看你是最近陪著小姐吃素吃出幻覺來了,別多想了,快點收拾,小姐馬上用早膳,吃完早膳咱們拉著她去走三圈。”
“好好好。”
許婉寧只喝了一碗牛奶,吃了一個雞蛋,并六個蝦餃,就被紅梅搶走了筷子:“小姐,不能再吃了。青杏,把早膳撤了。”
“好嘞。”青杏將桌子上的吃食全部都裝好,她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眼,就見許婉寧癟著嘴正望著自己:“好青杏……”
心軟的好青杏:“……”
她下意識地就扔下一個水煮蛋,端著其他的早膳下去了,紅梅過來了:“都收走了嘛?”
“都收走了。”
“確定沒落下?”
“你看嘛,全在這兒了。”
青杏故意用袖子擋住了裝水煮蛋的空碗,也故意抬高了音量,確定屋子里的人聽得見。
紅梅見東西都在,滿意地點點頭。
正在剝雞蛋的許婉寧立馬將水煮蛋放進懷里,紅梅進來了:“小姐,您先歇一刻鐘,奴婢陪您去院子里消食。”
連肚子一角都沒塞滿的許婉寧欲哭無淚:“紅梅啊,能不能不去散步啊?我根本就沒吃飽啊。”
紅梅板著一張臉:“小姐,不行,您真的胖了些,必須要少吃多動,到夏天了穿薄衣裳,有小肚子不好看啊。況且胖了對您的身體也沒有好處啊!”
委屈得沒吃飽的許婉寧:“……好吧。”
此刻的京都,傳沸沸揚揚滿天飛。
“你們聽說了嗎?昨天傍晚在山里頭,挖出了一塊石頭,石頭上面還刻著字,有些年頭了。”
“寫著啥啊?”
“無子無嗣,大越必亡。”
“什么?”那人噴出一口茶水,“你確定?你看到了?”
“我是沒看到,不過我兄弟親眼看到了,他不是去山里頭挖土嘛,聽說要給皇家建一座觀音廟,供奉送子娘娘,保佑皇室子嗣綿延不絕,挖了九尺,就挖出了一塊石頭,石頭上面就刻著那八個字。你說奇怪不奇怪!”
“現如今,皇室里頭,不只是那位,好像其他的王爺也都無子啊。”
“是啊,我覺得肯定有人干了傷天害理的事情,老天爺在懲罰他們呢!”
傳滿天飛,下至三歲小兒,上至九十歲老人,都能說個七七八八了。
皇宮中人不乏在外頭的探子,信息一聽到,立馬有人送入了宮中。只是,璋和帝還睡著,信息便送到了皇后手中。
祁后看到消息,猛地站了起來,還沒開始走,人就先晃了兩晃,眼看著就要從鳳座上摔下去。
喜嬤嬤大驚失色,“娘娘,當心啊!”
她連忙上前兩步,一把拽住了祁后,驚魂未定:“娘娘,當心啊!你有身子,可千萬要當心啊!”
祁后面白如紙,搖搖欲墜,聲音顫抖:“快,快隨本宮去見母后。”
太后娘娘已經放權,除了初一十五要人請安之外,其他的時候太后幾乎都在禮佛,如今祁后到的時候,太后仍然在小佛堂里誦經。
“母后,出事了,出大事了。”
太后手中的佛串突然崩開,檀香做的佛珠一粒粒滾落,落了一地。
等見到太后,祁后幾乎是被人給架著進來的,她面色慘白,都顧不得行禮,就將消息呈給了太后。
“母后,這是宮外的探子送來的密信,皇上喝了安神湯,如今還在熟睡,太醫院的人正在想辦法如何讓皇上醒過來。可茲事體大,兒臣不敢怠慢,這事兒事關國運,還請母后做主!”
密信上頭寫著外頭的傳。
一則是八字箴,另外一則,則是老百姓對皇室的猜測。
先帝子嗣豐厚,生了五個兒子,可這五個兒子,除了剛成年的五皇子謝賀外,其他的四位,都是無子。
特別是宮里頭的嬪妃,懷了一個又一個,就是沒見著有剩出來的,勉強生出來的那個,也是體弱多病,早早夭折了。
老百姓猜測,這是天家做了什么喪心病狂的事情,惹了天怒,老天爺在懲罰天家,讓天家無子無嗣。
“一派胡,荒唐,荒唐至極!”太后震怒,將信箋直接甩到了地上,狠狠地跺了兩腳:“皇后娘娘已經懷有龍裔,乃是天降祥瑞,誰在此妖惑眾,來人啊……”
有內侍上前:“太后。”
“將皇后娘娘已經懷有龍裔的事情傳揚出去,這是嫡子正統,看還有誰敢亂嚼舌根,還有……給哀家查,到底是誰在后面搬弄是非、妖惑眾,查出來后誅九族!”
“是!”內侍還沒轉身,就聽到一聲凄厲的慘叫聲。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娘娘。”喜嬤嬤大叫:“奴婢叫您不要著急,您怎么就是不聽呢!您還懷著身子啊,娘娘……”
是祁后。
眾人齊刷刷地朝祁后看去,就見祁后躺在喜嬤嬤的懷里,雪白的衣裙,已經被鮮血染紅了,祁后摟著自己的肚子,痛苦哀嚎:“我的孩子,快,快救我的孩子!”
太醫院的人留了一半在養心殿,另外一半全到了太后殿中。
羅肅親自來了。
“娘娘的身子一直都是微臣在調理,讓微臣來看看。”羅肅面色凝重,再出來時,一臉愧色:“太后娘娘,是微臣無能,保不住小皇子,請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娘娘踉蹌兩步,直接昏死過去,殿內又亂成了一鍋粥。
羅肅扎了兩針,就將太后娘娘給扎醒了,“太后娘娘,如今宮內宮外內憂外患,娘娘小產,皇上未醒,您可千萬要保重鳳體,主持大局啊!”
祁后竟然來了,小產后的她破碎得跟一陣風就能吹跑似的,“母后,您要主持大局啊!”
“哀家怎么主持大局?”太后哭:“二十個嬪妃,先后小產,好不容易等到你有了身子,如今也沒了。難道那八字就要應驗,真的是老天爺的懲罰嘛!先皇,先皇,是臣妾無能,臣妾保不住這大越江山啊!”
無子無嗣,大越必亡。
這八個字并不只是一句箴,它是五湖四海發起暴亂反扛朝廷的口號,更是敵國侵吞大越的借口。
皇室沒有子嗣,就連旁支都沒有,幾乎是絕嗣了,這江山由誰來坐都一樣,這皇帝由誰來當都一樣!
“這是老天爺的懲罰啊,這讓哀家怎么活啊,先皇,先皇,你等等我,我現在就來找你。”
她絕望至極,直接往柱子上撞,祁后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沖了過去,擋在太后面前,用孱弱的身子擋在她的面前,被太后撞在柱子上,像是落葉一樣輕輕地飄落。
太后抱著祁后,哭嚎:“你這是何苦啊!”
祁后身子都在顫抖,“母后,您,您,別傷心,別難過,您還有江南王,江南王還未成親,您要為他著想啊!”
若是太后薨了,江南王就要守孝三年,原本他的婚期就是三年。
原本三年后,大家開開心心地看他娶妻,若太后薨逝了,江南王的親事,多少差點熱鬧!
“阿賀……”太后喃喃道。
祁后單薄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母后,江南王還要讓您給他帶孫子呢。”
說完這句話,祁后就暈了過去。
殿內又亂成了一鍋粥,就在混亂之際,突然有人到太后耳邊說了一句話。
太后眼睛驀然瞪大,“羅肅,好好照顧皇后,若是有半分差池,哀家拿你是問。”
“微臣知道。”
太后跟著內侍出去了,在殿內拐了拐,就到了一處僻靜的偏殿,這是五皇子謝賀來宮中時住的寢殿,太后進去,就看到謝賀。
“母后。”
“阿賀,真的是阿賀。”太熱淚盈眶,喜極而泣:“你怎么回來了?不是說要等明年過年回來嘛?”
“母后,出大事了。”謝賀一臉凝重:“宮外的傳……”
“傳都是假的,哀家已經派人去平息傳了,抓到背后妖惑眾的人,誅九族!”
“母后,難道您就不懷疑嘛?”謝賀道:“我的四個皇兄,包括已經死去的二皇兄,他們全都無子。”
“胡說,你大皇兄明明女兒。”太后打斷他的話。
“母后,有一種病,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天生元陽受損,無子無嗣,普通的大夫都檢查不出來,可偏偏有能查出來的大夫,也能治這種病,喝下湯藥之后,可以提振元陽,讓女子受孕,只不過,這元陽不佳,大多數胎兒都會保不住,若是強行生下了,也是先天不足,容易早夭。”
“你,你從哪里聽,聽來的?”太后震驚不已,像是聽到了天書一般。
“兒臣這么多年走南闖北,聽說過不少的民間趣事,而且,還有幸,見過一樣東西。”謝賀從懷中掏出兩粒藥丸:“這種藥丸,就是后天能讓男子絕子嗣的藥,無色無味無毒,吃下去后,男子再無生兒育女的能力,普通的大夫也一樣查不出來。”
太后驚懼地盯著他手中的藥丸:“那這藥丸,你,你從哪里來的?”
“這個藥丸,一共有三顆,一顆下去就能讓人絕嗣。為什么我只有兩顆呢,因為第一顆,就混在我的茶水和點心里,我若吃下,必定絕嗣!”
謝賀幽幽道,太后心卻提到嗓子眼:“你吃了嗎?”
“沒有。”謝賀搖頭:“多虧了那位厲害的大夫,救了我的命!”
“他豈止是救了你的命,他是救了大越的性命啊!”太后喜極而泣,還能生,阿賀還能生,大越有希望了!
謝賀道:“那位大夫妙手,兒臣正好,去了一趟燕城,找了三哥,讓那位大夫給三哥把脈,您可知,那大夫怎么說?”
“他說什么?”
“他說,三哥絕嗣了。之后,我跟三哥,又帶著大夫去了一趟海城見四哥,四哥的身體,跟三哥一樣,也絕嗣了,這輩子都不會有子嗣!”
太后震驚不已:“怎么會這樣!”
“母后,兒臣審了給我下藥的丫鬟,您可知,她指認了誰?”
“誰?”太后心又一懸,心驚膽戰。
“大哥!她指認了大哥!”謝賀悲涼一笑:“大哥讓人給我下毒,要讓我絕嗣,母后!”
這一聲母后,說得悲愴又悲痛,太后眼淚瞬間滾落:“阿賀,母后會給你討回公道的,阿賀,你大哥他……”
“母后,要不讓那位大夫也給大哥看一下吧。看看大哥的身子如何。”謝賀吸吸鼻子,委屈得不行:“也好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不行!”太后斷然拒絕:“那是你大哥,是天子!”
“母后。”謝賀同樣決絕:“若是大哥能生,未來子嗣必定豐盈,那八字必將無攻自破,可若是大哥不能生,這江山他守的住嗎?那位置他坐的穩嗎?母后。”
謝賀啞聲說道:“大越子民上百萬,我們也是其中一員。只不過我們擁有無上的權勢,可權勢越大,責任越大,守住大越江山,愛護黎民百姓,讓大越綿延百世,是我們每一個姓謝的人的責任和使命!
母后,兒臣不想坐那個位置,可若是姓謝的人中只有我可以,我必須要坐!我身為皇子,我有責任有義務守護大越江山,守護大越子民,至少等我百年之后,我上無愧于天,下無愧于百姓,更不會愧對先祖的殷殷期待!”
謝賀一番話,振聾發聵,不遮不掩,將太后說得啞口無,卻也無話反駁。
“阿賀……”
“母后,兒臣已經長大了,兒臣從不曾忘記過,父皇和太上皇的囑托,這大越的江山,要穩如磐石,百姓才能安居樂業。”
太后熱淚盈眶,思忖良久,她終于點頭:“母后老了,母后干不動了,母后一切都聽你的!”
謝賀鞠躬,“母后,皇后娘娘鳳體不適,如今這事兒,只能母后您來操持了。”
“你想做什么?”
“兒臣想把婚期提前,不日就成親!”
有了太后的令牌,謝賀帶著扁非直接到了養心殿,半個太醫院的人都在殿門口想法子如何喚醒璋和帝。
沒人敢懷疑璋和帝為什么會沉睡這么久還不醒。
因為安神的方子是整個太醫院的人都看過的,經手過的,藥也是太醫院的人熬好了,直接端到養心殿門口的。
“江南王到。”
一聲傳唱,謝賀已到跟前,他拿著太后的令牌,進入了養心殿。
謝賀跨過門檻,停住:“諸位也跟著一塊進來吧。”
尹公公招呼所有的太醫,一塊進了養心殿。
璋和帝還在熟睡。
扁非看到這個要了他的命的男人,恨不得一包藥毒死他。
只是死了就是解脫,他想要這個尊貴的男人被世人唾棄,那才是最致命的!
扁非裝模作樣地檢查了一番,趁人不備,將一顆解毒丸丟進了璋和帝的嘴里。
讓璋和帝沉睡的可不是安神藥,而是他親自研制的無色無味的沉睡丸,離京前給了裴珩。
他現在手里的這顆,能解沉睡的毒,同樣,還有其他的功效,能讓氣血逆轉。
“咦……”扁非皺眉。
謝賀:“怎么了?皇上怎么樣了?”
“皇上沒事,安神粉的作用太強了,草民現在就開一副藥,喝過之后一刻鐘就能醒過來。只不過……”他欲又止。
謝賀趁熱打鐵:“大夫有話不妨直說。”
“皇上的元陽,好像是空的。”
殿內靜默了一瞬,謝賀不懂:“你什么意思?”
“回江南王的話,皇上身子先天不足,元陽虧損,沒辦法讓女子受孕,這輩子都無法有自己的子嗣!”扁非將話解釋得特別直白易懂。
太醫院的人先是沉默,接著就爆發了雷鳴般的攻擊。
“一派胡,哪里來的江湖郎中,在這妖惑眾,信口雌黃,來人啊,還不將他拿下,等皇上醒了誅他九族。”
謝賀站在扁非的面前,冷眼望著這群暴跳如雷上躥下跳的太醫:“你們連皇上都弄不醒,還在這里質疑他的能力?你質疑他,是在質疑本王帶庸醫入宮,殘害皇上嘛!”
“不敢不敢!”太醫們雙腿下跪,瑟瑟發抖。
江南王是皇上的胞弟,誰敢質疑江南王啊!
“好,既然你們不敢,那就打個賭。一刻鐘之后,若是皇上醒了,說明他是對的。若是皇上不醒,不需要你們說,本王立刻就砍了他的腦袋!”
扁非跟著跪下。
一刻鐘之后,璋和帝幽幽轉醒,這一覺,他睡的昏天黑地,“朕睡多久了?怎么渾身酸疼。”
尹公公連忙上前:“皇上,您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朕怎么睡了那么久?”璋和帝揉著太陽穴。
“您最近這段日子憂思過甚,又身子匱乏,安神粉讓您睡的久了些。”
尹公公給了吉祥一個眼神,吉祥默默退下,到了宮外:“王爺,皇上醒了。”
謝賀看向那些太醫,嗤笑:“還敢質疑他的能力嗎?”
太醫不敢說話,心中紛紛存了疑。
謝賀帶著扁非揚長而去,宮里宮外的消息跟長了翅膀似的,撲棱棱地往養心殿里飛。
八字箴、皇后小產……
“嘔……”璋和帝吐出一口鮮血,人再次暈了過去。
“皇上,皇上,太醫,太醫!”尹公公一手的血,張皇失措。
宮門外跪著的太醫又一個個滾進了養心殿,亂成了一鍋粥。
沒人發現,養心殿外守著的羽林軍,突然就換了一副生面孔。
謝賀離開皇宮后,直接去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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