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馬,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陛下骨子里的多疑和深沉。
那是經歷過最殘酷奪嫡,在尸山血海中殺出來的帝王心術。
他連在身邊伺候了二十年的太監,都會留三分試探。對枕邊人,更是從未真正卸下過心防。
可對宸貴妃……陛下竟然信任至此!
調動龍甲衛的令牌,毫不猶豫的維護和斬殺……
這已不是簡單的寵愛了,分明是將宸貴妃視作了可以托付后背,并肩而立的……盟友!
一個后妃,竟擁有了參與大周最核心權謀的資格?
這個認知像一根冰冷的針,狠狠扎進了莊妃維持多年的平靜表象之下,讓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威脅和不安……
大公主抓著莊妃衣角的小手,因為恐懼還在發抖,她卻顧不上了。
滿地血腥尚未清理,空氣中鐵銹味未散。
南宮玄羽的目光,越過那些戰戰兢兢,忙著歌功頌德的臣子,落在了顧錦瀟身上。
這位年輕的禮部侍郎,身姿依舊筆挺如松。
緋色官袍襯得他的面色略顯蒼白,卻無半分劫后余生的惶恐,只有一片沉寂的坦然。
“顧愛卿。”
帝王的聲音,打破了營地的喧嘩:“你臨危不亂,保護宸貴妃功不可沒。說吧,想要什么賞賜?”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匯聚在了顧錦瀟身上。
方才那名大臣血濺當場的景象,猶在眼前。帝王此刻的問詢,既是恩典,亦是試探。
顧錦瀟撩起衣袍單膝跪地,動作一絲不茍,聲音清晰而沉穩,不帶絲毫邀功的諂媚:“陛下明鑒,護衛圣駕乃臣子本分。”
“昨夜護宸貴妃娘娘周全,更是臣職責所在,不敢功,亦不敢求賞。”
南宮玄羽深邃的眼眸,在顧錦瀟身上停留了片刻。
見他古板端正的姿態,挑不出一絲錯處,帝王的唇角極淡地向上彎了一下。
他需要的,就是這份懂得分寸,不逾矩的臣子。
南宮玄羽淡淡頷首,語氣不容置喙:“分內之事做得周全,亦是功勞。”
“李常德——”
站在旁邊的李常德立刻躬身:“奴才在!”
南宮玄羽道:“傳朕的旨意,賞顧愛卿黃金百兩、御制湖筆十管、澄心堂宣紙百刀、前朝孤本《金石錄》一套。”
“另賜紫金魚袋。”
這份賞賜,既重且巧。
黃金、筆墨紙硯是實利。
紫金魚袋,則是莫大的體面和信任。
將這位年輕的禮部侍郎,推向了更加權力核心的位置!
顧錦瀟眼神微動,終是深深叩首:“臣……叩謝陛下隆恩!”
恩威并施,塵埃落定。
南宮玄羽的目光,終于轉向了始終靜立一旁的沈知念。
寒風卷起她斗篷的一角,露出里面素凈的宮裝。
她臉上并無太多立下大功的驕矜,顯得不驕不躁,十分沉穩,已有了母儀天下的氣勢!
帝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時,眼底冰封的寒霜瞬間消融,化作一種幾乎能溺斃人的寵溺。
這眼神,與方才看顧錦瀟時的審視、嘉許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