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寒冷中緩慢流淌。
坑中最后一點橘紅的火星,不甘心地跳躍了幾下,終于徹底熄滅,化作一縷裊裊的青煙,迅速被冰冷的黑暗吞噬。
失去了唯一的光源和熱源,山洞里的寒氣驟然加劇。
沈知念身上雖然蓋著斗篷,但無孔不入的寒冷空氣,還是不停地往里面鉆。
她在昏沉中,無意識抱緊了自己單薄的肩膀,身體微微顫抖著。
沈知念蜷縮著,聲音含糊不清:“冷……”
這聲微不可聞的囈語,在寂靜的山洞里十分清晰。
顧錦瀟睜開眼,適應山洞里的黑暗,然后緩緩轉過頭,目光落在那個模糊的身影上。
她是貴妃,他是臣子。
此情此景,任何逾矩的舉動,都足以將她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然而,沈知念的囈語像一把鈍刀,割著顧錦瀟那根名為理智的弦。
她不能染了風寒。
黑暗中,顧錦瀟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緩緩脫下了身上的外袍。
“娘娘……”
他的聲音干澀異常,帶著一種極力壓抑的緊繃:“……得罪了。”
話音未落,帶著顧錦瀟殘余體溫的緋色官袍,輕柔地蓋在了沈知念蜷縮著的身體上。
深秋山林的寒氣,絲絲縷縷鉆進骨縫里。沈知念陷在一種半昏半醒的混沌中,身體沉重得像灌了鉛,意識卻如同漂浮在冰冷的水面上。
忽地,她鼻尖縈繞的氣息,并非熟悉的龍涎香,而是一種清冽的味道。
沈知念睡得本來就不安穩,纖長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只有洞口藤蔓的縫隙間,漏進來的幾縷月光。
借著微弱的月光,她看到了一件男子外袍,正嚴嚴實實地蓋在她身上。
沈知念的腦海有些混沌,卻也明白這外袍屬于誰。
是顧錦瀟的。
這個在朝堂上連奏章行文格式,都要據理力爭,古板得如同老學究的禮部侍郎。
一路逃亡,連目光都恪守著君臣大防,絕不肯有半分逾越的顧錦瀟。
他竟然……會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這個認知帶來的驚詫,讓沈知念徹底清醒過來。
借著月光,她望向那個背對著她,在黑暗中盤膝而坐的身影。
顧錦瀟只穿著單薄的深色中衣,背脊挺得筆直,如同懸崖邊一株孤絕的寒松,無聲地承受著寒冷。
山洞里的冷,是帶著濕氣的,能凍透骨髓的陰寒。
她裹著厚斗篷,尚且覺得寒意難耐,手腳冰涼,更何況是脫去了外袍的顧錦瀟?
“顧大人。”
沈知念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抬手掀開了帶著陌生體溫的外袍:“不必如此。”
“本宮有斗篷,你將外袍穿回去吧,當心寒氣入體。”
顧錦瀟的身影,在聽到沈知念的聲音時,似乎繃得更緊了些。
他沒有回頭,只是微微側了側臉,下頜在微弱的月光下,繃出一道冷硬的線條。
“娘娘萬金之軀,豈容有失?臣是男子,筋骨粗壯,些許寒氣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