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之地，渡世玄舟最核心處，那座平凡而靜謐的山谷內。

顧寒盤膝而坐，身形一動不動，氣息沉寂，意識仿佛依舊沉浸在那段跨越了萬古的過往之中，尚未回返。

不遠處，溪水清澈，潺潺作響，阿璇赤著一雙白嫩的小腳丫，在清涼的溪水里來回趟著，濺起細碎的水花，驚得那些懵懂的小魚小蝦四散奔逃，嘴里哼著不成調的古老歌謠，小臉上似乎洋溢著無憂無慮的歡快。

可——

看著這靜謐而又美好的一幕，古劍魂和石破天心里卻沒有半點輕松之意。

相伴無盡歲月。

他們太過了解這個小丫頭了，深知對方看似沒心沒肺，天真爛漫的表象之下，隱藏的是一顆繼承了羅之風范，心思極重的心。

她看似玩得歡快。

實則心早就已經亂了，那略顯急促的腳步，那偶爾失神望向顧寒方向的眼神，無不暴露了她早已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掙扎與猶豫之中。

唉。

二人心中，亦是暗暗嘆息。

“你覺得……”

古劍魂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他會怎么選？”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石破天聲音一如既往地沉悶。

古劍魂沉默。

當年那場波及萬古的謀劃與抉擇，他亦是親歷者。

他也自然明白。

極看似在最后關頭猶豫掙扎，但其內心深處，其實早已做出了選擇。

否則的話。

顧寒根本不可能來到這里，不可能接觸到這最核心的隱秘。

沉默了好一會，他才幽幽一嘆，帶著幾分無力：“怎么辦？”

石破天沒有回應。

只是目光復雜地看向溪流中那個小小的身影，心里很清楚，當顧寒真正做出選擇，徹底表明立場的那一刻……眼前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小丫頭，絕對會撕下所有的偽裝，展露出其身為玄舟之靈，繼承了羅之意志的……另一面。

或許……

他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道身影。

除了羅和極之外。

他能想到的，唯一能夠稍稍制約一下這個小丫頭的，也便只有謝蒼茫了！

“咦？”

正當二人心中暗凜，氣氛愈發凝滯之際，溪流中的阿璇，似乎感應到了什么，驚呼出口。

她顧不得再玩耍。

一路小跑了過來，再次站定在了顧寒面前，小小的身軀緊緊繃著，盯著仿若被無盡星海籠罩，身形顯得有些模糊的顧寒。

隨著她看了過來，顧寒身上的星海之霧悄然流逝，他眼皮輕輕顫動了幾下，緩緩張開。

他的意識。

也終于徹底回返到了現實之中。

神色恍惚中。

他再次看到了眼前這片靜謐的山谷，看到了緊緊盯著自己的阿璇，突然開口，聲音竟是說不出的嘶啞滄桑。

“多久了？”

“你都站了好幾個時辰了！”

阿璇嘟著嘴回答。

幾個時辰？

顧寒神情一個恍惚，心神也徹底從那萬古歲月中脫離了出來。

“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你們，看到了三爺，看到了極，看到了羅，也……”

目光一轉。

顧寒最后看向阿璇，嘆道：“看到了你。”

他已然知道。